颂音跑路之后,简单处理一下事情,便提前回了家,看到奚道凤之后,她便想起了自己那个倒霉弟弟。
谢寄凌和谢盈月都不在,谢寄言这个依赖兄姐的蠢孩子应该充满了迷茫,虽说不管他也行,但颂音还是记得的,谢寄言也是个惹祸精,之前砍她一刀的事儿都做得出来,若是逼急了,说不好还想离家出走。
所以在那种情况发生之前,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瞧瞧他。
书院放学还是挺早的,谢寄言已经回家了。
屋中一股子书香。
书房里头更是乱糟糟的,桌子上高高一摞的课业,谢寄言人却不在这里,颂音寻了一圈,发现人竟躲在他自己的小库房里。
进去一看,他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挤着。
似乎在忙活着挑选东西。
旁边还放着个大大的包裹,正一本正经地将挑选好的物件往里放。
“你果然想离家出走?”颂音忍不住一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动不动就跑路的事儿,也就他爱做。
谢寄言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险些蹦起来,看到是颂音之后,更是立即将包裹盖上:“没有!小爷就是收拾收拾我的宝贝们!大姐,这都不行!?”
理直气壮,眼神心虚。
少年眼中没光了。
“可规划好了路线?”颂音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问道:“打算带几个人?”
谢寄言狐疑地看着她,觉得有些奇怪:“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我也应该离家出走,对吗?”
“对啊,读书这么累,你既不是心甘情愿的,自然要想办法反抗。”颂音表示理解,“我幼年被卖的时候,有一阵有人要将我卖到窑子里去,我拼死反抗,伤了个人,丢了半条命,最终躲了过去。”
之所以是半条命,是因为还剩半条的时候,被她师父买了。
“还有这种事儿?!”谢寄言表示震惊,“那你是比我惨……也不对,咱们是难姐难弟,各有各的惨!大姐,我要是早知道你是我姐姐,我当初肯定不砍你,所以啊,我走了之后,你可别一直怨恨我,也想着我点好。”
“那不行。”颂音拒绝,“我记仇。”
“……”谢寄言沉默了片刻,又道:“我是真的受不了了,那破书,真不是人读的!我总是学不会,我爹还和夫子说,陛下将来想看我参加殿试,导致夫子们对我越发用心,我就像是多了好几个爹一样,累死了!”
“还有!大姐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想要早点回家歇着,却被奚道凤扔回去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翻过墙头的!差点将我摔死!”
“不仅仅是他,书院里好些人都盯着我,以前都看不起我,现在却对我那么好,他们是不是有病?!”
“我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你给我的那些药方子……我才不赠给他们呢!我一定收更高的价格,比蒋固安还要狠,这样他们就讨厌我了!!”
“……”
书院里的学子,倒也不仅仅是因为谢寄言的药丸子才对他好的。
谢寄言嘴巴甜,长得也白净,年纪又轻,那些二三十岁的学子见了他,都觉得他是个大方的小晚辈。
此刻谢寄言发泄了一番,仍觉得前路无光。
他一定要跑路。
可他能去哪儿呢?!
谢家没亲戚,他外公那边更是早断了,他若是凑上去,能将他娘气死!
所以他自己也在惆怅着呢,不过此刻看到颂音,他试探问道:“大姐,你有没有明路可指?”
“没有。”颂音很干脆,“我只是来提醒你,我得罪的人不少,你是我的弟弟,沾亲带故的,将来若是被人绑架,以你来威胁我,此事很难办……所以我需要提前问问你,若我选择视而不见……”
“不行!我也记仇!”谢寄言快被气死了,“大姐,你就不能哄哄我吗?我都这么惨了!”
还欺负他,不觉得他可怜吗?!
“我只是在和你说些可能会发生的事实。”颂音十分认真。
“……”谢寄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人生更悲惨了。
“我一定要逃,再不走,我就成一个行尸走肉了!大姐,我会小心的,如果我真的被人绑架了……”谢寄言努力挣扎了一下,“你能不能给我些护身的毒药?我不想受苦,若是毒不死别人,我就毒死我自己,最好要无痛的,吃下去发作很快的……”
“你若是被我的毒药毒死了,我与你母亲就成敌人了,家宅不宁。”颂音认真道。
“那我……我不自己吃?”大姐说得也有道理。
“你随我来。”颂音看了看他,“你真要出门,我拦不住,但让你自保……我略有些自信。”
谢寄言来了精神,屁颠屁颠跟着。
颂音对行走江湖颇有经验,这毒物是不能藏在明显地方的,若想出其不意,那就得学会藏本事。
她没拦着谢寄言,是因为她知道,拦住一次也会有下一次,没用,与其堵,不如疏,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闹脾气的时候,她懂。
谢寄言迷迷糊糊的,却发现他大姐兴高采烈地找来了好些药材,眼中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的兴奋,那种兴奋让他心里很是忐忑:“大姐,你总笑什么?”
“我师父曾经想将我做成一个小毒人,但因为我学医天赋高,他怕我死得太快了,且他又想长生不老,所以没空折腾,便作罢了,但那手札我都记下了,也琢磨了许久,所以……”
“你要让我做小毒人?!”谢寄言惊呆了。
“也不至于,你年纪还是太大了些,不符合要求。”颂音咧咧嘴,“不伤你性命,且有时效的,你若离家出走,最好半年之内回来,再久些……这药就不管用了。”
谢寄言缩了缩脑袋,实话说,他现在有点怂了。
他大姐此时的样子,显然有些可怕,仿佛将他当成一个不怕死的小玩意儿。
其实他真没那么勇敢的。
“你抖什么?该不会……怕了吧?”颂音挑了挑眉,“啧……”
“没有!谁怕了!我没有!小爷说一不二,一定会离家出走,你等着吧!”谢寄言挺了挺胸膛,说出了人生中最后悔的一句话,脚步如同被钉在地上一样,等待着颂音手中药物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