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初如此肯定,沈曼祯蹙眉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她?上一辈的事情我比你更清楚。”
“妈,我也和宫月影相处过,她不是会杀人的性子,她的日常除了关心景霆渊的生活,就没再做过别的了。”
沈南初说的,自然是在景园里住的那一位假的宫月影。
沈曼祯不相信,“初初,那一定是装的,宫月影这个人嫉妒心极强,她现在知道我还活着,说不定就会伺机对我下手。”
见她仿若无动于衷,沈曼祯甩开她的手,冷脸道:“初初,是我对不起你,没能在你身边陪你长大,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可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害的我们母女分离。”
说完就红了眼,沈南初递给她纸巾,“妈,我也想信你,可是,您不也有事瞒着我吗?”
沈曼祯看她,“初初,我...能有什么事?”
沈南初直白道:“比如,沈应星根本不是我父亲,您为何要骗我?”
沈曼祯张了张嘴,沈南初又说:“妈,别说是我弄错了,我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这还得感谢您当初给沈应星土葬。”
沈曼祯吐出口气,缓缓坐了下来,“你都知道了。”
“所以我父亲到底是谁?”沈南初追问。
沈曼祯抖动着肩膀,竟然是哭了,“初初,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你的亲生父亲是我一辈子的噩梦,我根本不敢回想他,要不是沈应星救了我,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不是沈应星的孩子,但他却待你如亲生女儿。”
她哭的越发狠了,眼泪都止不住。
沈南初心软的一塌糊涂,算了算了,分别多年的母亲终于回来了,何必还纠缠着父亲是谁,还惹母亲哭的那么伤心。
她正要说自己不想再找父亲了,沈曼祯却突然止住哭声,手抓着她的衣袖,“初初,你真正的父亲,是帝瑛啻。”
“帝瑛啻?”沈南初愣住,姓帝,所以她是帝家的孩子,那个在几十年前就消失的帝家,如今提起帝家,早已是查无此人。
不过,她却记得,跟景霆渊订下娃娃亲的那一家,正是帝家。
“初初,答应我,如果哪一天你见到帝瑛啻”,沈曼祯的眼神更加凶狠,“你一定要杀了他。”
沈南初沉默。
“你一定要杀了他!”沈曼祯又说了一遍,不听到女儿的应声,她是不会罢休的。
“因为帝瑛啻,他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账”,沈曼祯的眼里有恨,眨眼之间,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她自顾自说:“帝瑛啻,强迫了我。”
沈南初泛起心疼,快步走到她身旁,用力拥住她,“妈,别说了。”
“答应我。”沈曼祯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扣住她的肉里,沈南初却不觉得疼。
“好。”沈南初最终答应了。
沈南初从卧室出来时,景霆渊正和墨宝说完悄悄话,两个人拉着勾,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
墨宝双手交枕在脑后,笑嘻嘻道:“妈咪,这几天我想待在外婆这里。”
“哦?”沈南初看向景霆渊,眼神询问这孩子咋回事,之前还不肯单独跟外婆相处的,现在竟然主动提起。
“妈咪,你们不要太想我,我会和外婆好好相处的。”
沈曼祯擦干眼泪,平复情绪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听说墨宝要待在这,她的脸上是真心的笑,“好啊,墨宝你喜欢吃什么,外婆都给你做。”
回景园的路上,沈南初沉默望向窗外。
景霆渊开着车,摇下一半的车窗,让微风刮了进来,吹起她丝丝缕缕的秀发,扬起又放下。
沈南初就在这半明半暗的环境下,思绪随着秀发起舞。
“景霆渊。”她的声音响起,不是太有精神。
“累了吗?很快就回家了。”景霆渊一手扣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不累,还能再跟你有来有回。”她趴在车窗边,眼神迷惘,说起这种事也是蔫蔫的。
景霆渊轻笑了下,论起逞强还是她更强。
“沈南初,不管你是谁,从哪来,我喜欢的都是你。”
沈南初回望他,他的侧脸在偶尔经过的路灯投射下的昏黄光线的照耀下,分外温柔。
最初凶狠暴躁的是他,如今温柔体贴的也是他。
“嗯,我知道。”沈南初笑的眯起眼睛,像只感到舒服的野猫。
回了景园,沈南初和景霆渊去了‘宫月影’所在的东厅。
“二爷,少夫人”,‘宫月影’身边的大管家说道:“夫人最近睡眠不佳,我说了几次要请医生来看看,夫人都怕您担心,不肯请医生。”
“正好我来了,我带了新调的香,能让妈睡的好。”
在大管家带领下,景霆渊和沈南初步入内院。
‘宫月影’揉着太阳穴,强打起精神,“霆渊,南初,你们俩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沈南初扶着她在沙发上半躺着,“妈,试试我的香吧,能让您睡的更好。”
‘宫月影’点点头,景霆渊便帮着把拇指大小的香放进香炉里,点燃,缕缕燃起的白烟聚拢在香炉之上,如轻透的白云。
‘宫月影’便在这稍甜的气味中,慢慢阖上眼睛,再睁眼,目光无焦点。
“妈,真正的宫月影在哪?”沈南初问。
“她死了。”
沈南初和景霆渊对视,她接着问:“怎么死的?”
“不知道。”
“妈,您为什么要假扮宫月影?”沈南初又问。
“是景华胜的意思,他说要娶我,要求便是我整容成宫月影的模样,我喜欢他,他说的条件我都答应。”
沈南初看着屋中央那张华丽的大床,景华胜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来过这了。
外界时不时就有景华胜的花边新闻,不是和当红明星,就是和新的选秀小姐。
当即便替‘宫月影’不值。
“妈,可景华胜实在不算良人。”
“我知道,可他当初不是这么的,他以前是个帅气、幽默又专一的人,我被他吸引,心甘情愿嫁给他。”
沈南初脑子里想着景华胜的脸,也许是情人滤镜吧,景华胜长相实在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至于幽默和专一,她表示怀疑。
“景华胜,他也是受了情伤才性情大变,我听说真正的宫月影并不喜欢他,婚前婚后都有情人,他受了刺激才变成现在这样。”
沈南初问:“妈,你还想留在景华胜身边吗?”
她没有丝毫犹豫回答:“想。”
既然如此,沈南初尊重她的选择。
“我帮你让他收敛些,就当是你真心对待景霆渊的报答。”
沈南初是个护短的人,面前这个女人被爱蒙蔽了双眼,放弃自己的身份,整容当起这么多年的替身。
她对景霆渊这个陌生的人,也是存了真心的,把他当自己的儿子过了这6年。
沈南初和景霆渊扶着她上了床。
替身宫月影对真正的宫月影了解甚少。
并肩出了东厅,月亮正爬上了树梢,两个人的影子缩至最小,交叠在起来,成了一团。
“景霆渊。”她说话,伴随着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
景霆渊伸手揽着她,两人靠在了一起。
“她们都说宫月影死了。”
沈南初艰难开口,宫月影始终是她心中难以去掉的刺。
根据各方情报,宫月影死了,还是死在了她的手里,她是他的杀母凶手。
今天再听宫月影的死讯,她的心一再下沉。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景霆渊,也不知道景霆渊会怎么看她。
“她没有死。”景霆渊又是这百般肯定的态度。
沈南初仰头看他,眼眶渐渐湿润,“你真的不是为了安慰我吗?”
景霆渊牵住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只有景霆渊和沈南初两人,车子驶离市区,最后来到一处她有点熟悉的地方。
前方的小楼她曾经也来过一次。
她记得,未花就住在这里,未花是基地和父亲同辈的存在,大家会亲切唤她母亲。
而未花,也是基地唯一一个,算是自由身的人。
虽然她也需要偶尔回基地复命,但她可以自由安排住处和工作。
有个影子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是贺岁,被景霆渊一直安排在这监视着未花。
“二爷,少夫人,未花最近都没什么异样,整天待在院子里,浇花种菜,下午逛逛超市,晚上散步,这会已经睡下了。”
他监视了一个多月了,未花日日如此,生活规律。
也没见她和其他人有交流。
一个看起来70多岁的老人,生活也只能是如此了。
在沈南初疑惑的目光中,景霆渊敲起了门。
没多久,门就开了,未花穿戴整齐,身上披着色彩鲜艳的羊绒披风,笑着把他们领了进去。
“你就算了。”在贺岁也要跟着进来时,未花阻拦道。
贺岁诧异,未花就说:“你都光顾我这老婆子的住处一个多月了,恐怕连我屋里有几块砖都一清二楚了,还没腻吗?”
贺岁这会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谷风比他更擅追踪,但他也不差,对方只是个老婆子,怎么会察觉到他的监视。
景霆渊视线投过来,贺岁自知办事不力,羞愧地低下了头。
“贺岁,你留下。”
未花给两人各煮了一杯玫瑰牛奶,推向他们面前,平和道:“太晚了,就不拿茶招待了,喝杯牛奶好助眠。”
牛奶混入玫瑰的芳香,喝入胃中暖洋洋的。
叮的一声响,厨房的烤箱时间到了。
未花又起身,把烤盘拿了出来,是几块散发着乳香的饼干。
“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从下午就开始准备了。”她笑眯眯的,把饼干推给沈南初。
又看向景霆渊道:“你对蜂蜜过敏,就别吃这些饼干了,这些都是给南初烤的。”
景霆渊点点头,沈南初好奇打量着她,“未花婆婆,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会来。”
未花摇动着手中的蒲扇,“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总归就是这几天。”
沈南初和景霆渊对视,眼睛里俱是疑惑。
“南初,恭喜你,找回母亲了。”
未花原本就是基地的人,能知道这件事倒不算奇怪。
“谢谢未花婆婆。”
未花笑眯眯的,“吃完喝完就回去吧,我年纪大了,熬不住。”
景霆渊问道:“您知道我们今晚为何来吗?”
未花眼神清明,“想必是为了沈曼祯来的吧。”
她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慢慢说道:“她和沈应星的悲剧,我也很遗憾,两个人当时很是恩爱,可惜。”
“母亲说我是帝瑛啻的女儿。”
未花回头,“她倒是没骗你。”
沈南初心里一惊,这未花婆婆倒是了解的很多,她立马说道:“母亲不喜欢帝瑛啻,还叫我杀了他,可帝家早就消失了,我就是想杀他也找不到人。”
未花轻轻叹息了下,“当年帝家消失,全帝城都奇怪,帝家辉煌一时,也不像会被仇家逼到如此地步的家族,你是帝家的女儿,怎么会没带走你。”
沈南初猜道:“也许帝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母亲恨帝瑛啻,想必当年没告诉他她有了身孕吧。”
未花安慰道:“总有一天,真相都会揭开的,沈南初,你要耐心等。”
等,却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谢谢。”但沈南初还是道谢。
“说起来,你们误打误撞结婚,倒是应了长辈当初的心愿。”
“嗯?”景霆渊和沈南初不约而同开口问。
“景霆渊,你应该知道吧,景家早年间给你订过娃娃亲,既是帝家的女儿,那沈南初跟你便是娃娃亲。”
两人的目光一亮。
“真的是我?”沈南初追问。
当初她计较景霆渊有过娃娃亲,还闹了好几天别扭。
“帝家只出生了一个女儿,不是你还能是谁”,未花笑道,“既有婚约在身,又自由恋爱,你们俩个就是天赐良缘,好好在一起吧,别再被误会影响了。”
没想到未花一个天天守在院子里的人,情报还这么灵验。
连她和景霆渊前段时间闹了别扭都知道。
沈南初朝景霆渊点点头。
这时,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袭来。
沈南初带了液体香出来,她在桌子底下悄悄打开盖子,味道便随着风吹满了整间屋子。
未花的眼神逐渐失了焦。
景霆渊盯着她,神情难得紧张了下,“您是宫月影吧。”
小时候发烧,迷糊中那个陪在他身边,告诉他,母亲一直都在身边看着他的人,就是她吧。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景霆渊就觉得她有母亲的感觉。
未花就是宫月影。
他那时就有了猜测。
“我不是。”谁料她竟然这么回答,打的景霆渊猝不及防。
屋内花香味道淡去,两人告辞。
贺岁等在屋外,“二爷,是我办事不力,对不起。”
景霆渊摆手止住他要说的话,“叫谷风来替你。”
未花站在二楼目送他们离开。
她淡淡笑着,自言自语:“南初,你制香的本事还是我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