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助一圈一圈小心缠着绷带,左胸膛处的刀伤触目惊心,他不知道二爷去了哪里,也不清楚二爷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但只要眼不瞎,一看就知道那是自残才能导致的割口。
安特助小心翼翼,最后绑好结。
“二爷,别触到水,会感染。”
景霆渊嗯了声,吩咐道:“找十来具新鲜的尸体来,放在围墙外。”
安特助不疑有他,立马去办。
景霆渊穿好衣服,扣上扣子,面容冷峻平静,像是根本感受不到身上的痛一般。
没多久,景园的一级警报响起,这是当有强敌来时,才会出现的警报。
景霆渊冲了出去,扫了眼正睡眼惺忪出来看情况的管家。
“福伯,把门关好,别让任何人出去。”
管家惊了一声,忙道:“是,二爷。”
同时心里疑虑,二爷的脸色怎么又开始这么惨白了,在少夫人的调养之下,二爷有起色多了的啊。
没等再多想,景园外响起打斗声,听这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傅伯打着哈欠,怒斥了下想看热闹的人。
“看什么看,二爷哪次没收拾的了他们。”
这话不假,在景霆渊连续6年都上了悬赏榜首后,每月都几乎要来几场暗杀。
二爷次次都平安,倒是那些不自量力来暗杀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沈南初被这警报惊醒,一摸床边是空的,瞬间吓出一身冷汗,鞋也没顾上穿好就跑了出来。
“景霆渊!”她在园子里大喊。
安特助忙上前:“少夫人,今夜有杀手,二爷给了他们教训,哼,把他们全杀了。”
沈南初扫了眼园子里的人,都没看到景霆渊,心跳到了嗓子眼,“景霆渊呢,他有没有事?”
安特助低下头,不语。
书房。
景霆渊正扣上第二粒扣子,旁边的谷风端着托盘,里面是染红的绷带和消毒用具。
沈南初一路跑到书房门口,原本就被穿稳的鞋子在大跨步后丢了一只,但她根本顾不上,光着脚就冲到他的面前。
“你...”看到那沾了血迹的绷带,又扫过他有些鼓囊的左半边身体,她咬着唇,“伤到哪里了?”
景霆渊见是她来,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安慰她:“胸膛处受了一点刀伤,不严重,已经处理好了。”
“我看看。”沈南初半蹲在他身前。
谷风退出去,为他们合上了门。
沈南初脱下他的衬衫,左胸膛那缠了厚厚的绷带,看不到伤口,但她能想象的到,从不惧痛,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景霆渊,这次该有多么严重。
她手颤抖着,轻轻触到了心脏前的绷带。
“谷风故意绑这么多圈,他说这样可以让你多心疼我,沈南初,我看到你眼里的心疼了,够了,别担心我。”
他的黑眸透着柔情,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与她对视,不准她再多关注身上的伤口。
“你应该闻得出来,我身上血腥味不重,就该知道我受的伤不过如此。”
沈南初只想骂他傻子。
就算伤的不重,她也会心疼的啊。
她红着眼教训道:“混账,有杀手怕什么,景园那么多暗卫,你为什么要自己出手?”
她的眼睛发亮,有着凶狠的倔强,像只发怒的小鹿。
景霆渊扯开抹笑,“沈南初,怎么办,我打架上瘾了。”
“你还笑!”这么严肃的事,他怎么还笑的出来,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说,连父亲大人都打不过你,外面的杀手怎么能伤到你。”
景霆渊露出丝窘迫,“我...轻敌了。”
沈南初:“......”
想跳起来给他两拳,算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两拳留着以后再揍。
“下次我帮你换药。”
她倒要看看,那些不要命的杀手,敢在她男人的身上留下什么伤口!
“不行。”景霆渊拒绝的快速又决然。
沈南初扬眉,眼神警告,别逼我揍你。
景霆渊无奈道:“我说沈小姐,你总得给我留条活路吧,你眼里的担心只会激起我的...兽性。”
他眼睛放着光,俯下身来就要亲她。
沈南初怕他扯到伤口,双手握着他的胳膊,固定住他,怒骂:“景霆渊,你真不是个东西。”
景霆渊接话:“今天才知道啊,看来是我平时带着你操练少了。”
沈南初白了他一眼,起身,没好气道:“养好你的伤,我去给你调点药膳。”
沈南初很少做饭,更别说工序复杂多样的药膳了。
但景霆渊伤成这个样子,她实在是不忍心。
在厨房忙碌了整整三小时,才端着做好的药膳打算出去。
一回头,才发现景霆渊就隔着玻璃门,站在那看着她。
沈南初没来由的心头一紧,声音高昂:“干嘛,想看看我有没有偷懒啊。”
景霆渊给她让开道,跟在她身后,闻着药膳的淡淡香味,他的心也暖和起来。
因此说出的话也尤其的暖,“没有,我喜欢你为我忙碌的样子,特别的美。”
沈南初睨了眼他,将药膳放在桌上,拉着他坐下,“那你说说,我是不是你见过最美的女人。”
“不知道。”
这个回答顿时让沈南初来了气,偏偏景霆渊又接着说:“我只见过你一个女人。”
真会扯谎,沈南初嘴角抽抽。
亲手盛好小碗药膳放在他面前,没多久,厨房端了精心准备的午饭上了桌。
景霆渊说道:“吃吧,你忙了一早上,肯定饿了。”
他吃药膳,她吃午餐,两个人就这么各自用餐。
送了景霆渊去望亭静养,沈南初谎称散步,来到一处树荫下。
贴身女仆夏竹过来了,“少夫人,我去的时候那些杀手的尸体被烧了,我没能看清样貌,景园围墙外面的地上还有不少血,看起来非常吓人。”
沈南初便问:“没人去清理吗?”
因为景霆渊的洁癖,整个景园的洒扫效率是极其高的,不至于还能让夏竹看到外面的血迹。
“少夫人,我看大家估计是吓傻了,以前二爷从没因为打架受过伤,安特助也着急照顾二爷,估计也没顾得上多问一句。”
沈南初点点头,原本的疑虑也打消了。
墨宝听说爹地受伤,立马从老宅跑了过来,两条腿嗒嗒嗒的还没到望亭呢,就先被沈南初拦了下来。
“墨宝,你爹地在休息,不能吵他哦。”
墨宝着急,担保道:“妈咪,我不会吵爹地的,我就想去看看他,昨天妈咪受伤,今天爹地受伤,我...”
沈南初蹲下来抱住他,“墨宝别怕,妈咪和爹地都没有大事的。”
墨宝心事重重,虽然妈咪说都没什么大碍。
但他看到爹地的那一刻,心还是害怕的颤了颤,爹地又回去从前的那副病弱将死的模样了。
“爹地...”他弱弱出声。
景霆渊拉着他的手过来,触了下他的脸蛋,墨宝恐怕被吓坏了,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
也不知道围墙外的血清理干净了没有,为了怕沈南初起疑,他特意吩咐清洗血的节奏可以慢一点。
要是墨宝看到了,那今晚可能要做噩梦了。
“别怕,爹地的身体没有事,不信你淘气试试,我还可以揍你。”
墨宝笑出个鼻涕泡,果然,这才是他的爹地,心狠嘴硬,心里简直就是没有他这个儿子。
“哼,那我可要趁着爹地虚弱的这几天,好好揍爹地。”
“你敢揍我?”只需一个瞥来的眼神,墨宝立即躲到沈南初身后,“妈咪,爹地恐吓我。”
沈南初帮腔,“就是,爹地真坏,等他好了,你放心教训他,妈咪给你特权。”
“那爹地要是还手怎么办?”
“他敢!”眼神威胁景霆渊,景霆渊乖乖不做声。
墨宝高兴起来,连到时候要怎么教训亲爹地都想好了,一定要爹地跪地求饶,知道他小墨宝的厉害。
最后,景霆渊以要清静为由,把墨宝给打发了。
墨宝前脚笑嘻嘻,离开望亭那一刻,脸上笑容消失,眼神坚定,布满了决心。
爹地妈咪都这么厉害了,也还是会受伤,这个家只能靠他了。
虽然他年纪还小,但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他一定要强大起来,保护好爹地妈咪,守护这三口之家。
他从福伯手里接过皮球的牵绳,坐了上去,威风凛凛道:“皮球,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带我去找除了爹地妈咪,世上本事最强的人吧,我要拜那个人为师,跟他学本领。”
皮球被寄予厚望,胸前的红领巾更光荣了。
它磨了磨爪子,嗷了一嗓子,就四条腿飒飒跑了出去。
最后到了一处小院子前停下。
墨宝四处看了看,很是满意,这个院子在偏僻的地方,没什么车流,没什么人烟。
一般高手都隐居在这种地方。
于是他跳下虎身,牵着皮球,敲了敲门,等待房屋主人的应声。
门吱呀开了。
未花在后院种了几棵果树,听到敲门声,来到前院,才打开门呢,就见到一团子双膝跪下了,给她磕头。
“问师父好。”嘴里是稚气满满的话。
未花认得他,虽未有过正式会面,但早就知道他叫墨宝,是景霆渊和沈南初的孩子。
现在他无缘无故就给自己跪下,还像模像样叫自己师父。
这是绑上自己了?
她很喜欢这个有趣的孩子,却也装作板着脸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乱认师父,我可不认识你。”
墨宝抬起头来,一双乌黑的眼睛活力满满。
“师父,我叫墨宝,是帝城景家的孩子,景霆渊是我爹地,沈南初是我妈咪,还有它,叫皮球,是我的好朋友,皮球带我来到这里的,我相信它,我要跟着您学本事。”
真是个孩子,幼稚的孩子。
未花接着说:“你要学本事不该来找我,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太婆,什么都教不了你。”
“你能!”墨宝焦急道,语气肯定。
未花倒奇怪了,“我怎么就能了?”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就能把这么大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你虽然没有邻居,但看起来一点也不怕帝城这糟糕的治安,最重要的事,您才没有快入土,您是故意扮的这么老的,所以我猜您一定有特殊的身份。”
未花有些惊奇,“我已经78了,头发都半白了,小孩子,你胆量可以,但眼光可不行。”
“师父,你骗过别人可以,骗我可不行,看人的眼睛就能判断年纪,我猜您现在也就50岁。”
倒是个聪明的,她今年52岁。
“就算我隐瞒年纪,我也最多教你怎么易容成老人,我没有别的本事了。”
“你有!”墨宝又是万分肯定。
不等未花问起,墨宝就道:“你和妈咪的气质有一点像,都很淡定,骨子里的淡定,你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的人,要么无知无畏,要么本事滔天。”
“那你妈咪本事滔天喽?”未花笑眯眯问道,不说别的,她还挺喜欢和这个小家伙聊天的。
墨宝承认,并且很自豪道:“是,妈咪最厉害,爹地差了点,但也还行。”
“那你跟你妈咪学本事不就行了。”
墨宝却摇头,“妈咪舍不得我吃苦,她只想我快乐长大,爹地虽然给我安排很多无聊又简单的课程,但他也是心疼我的,您够狠,您才能教我。”
未花双眸突然锐利起来,收起笑容,“墨宝,那你就不怕我对你心狠。”
墨宝咧开嘴笑,“您答应了,师父,请受徒弟一拜。”
他没拜过师,但看过电视,好像是这么演的。
他重重磕了三个头,抬起头后就看着她笑。
未花心里有股异样划过,“行了,进来吧,想当我的徒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墨宝不是她第一个徒弟,沈南初才是。
她教过沈南初驯兽、教过她制香。
可那个人,那个跟她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她却什么都没教过,也没留在他身边照顾过。
如果他怨恨,她会理解,但她没有办法,她只能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记忆中的她,那个肉体还在,灵魂却早已离去了的人。
她自小就最要好的朋友——沈曼祯。
“墨宝,告诉我你想学什么?”
待进了门,未花把他领进后院,两人分别坐在石桌的两边,她问道。
“师父,我要保护爹地妈咪。”
“救人?杀人?”
墨宝摇摇头,“我要学更厉害的本事。”
未花打量着他,小小的人儿,野心可不小,救人还是杀人都看不上。
“那你想学什么?”
墨宝道:“我要学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