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某种可能,晏洲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只手不自觉的攥紧胸口。
“吉心!为本宫更衣!”
一炷香后,晏洲来到天牢跟前,沿着四周寻了半晌,终于在看到雪地之上的一个椭圆的规整印记后,死了心。
这是他发现的先生的一个小习惯,先生即便能不留痕迹的随意飘荡,但终究是人不是鬼,下意识的总会寻找借力点,而先生的借力点就是这样的椭圆形规整印记。
所以...先生昨晚趁他睡着后,独自一人来过天牢!
“先生在现代是大夫吗?”
“是啊。”
“那先生一定是个很好很厉害的大夫!”
晏洲还记得,当时的先生捏了捏他的脸颊,神色间有些怅然。
“阿洲知道吗?治病救人是很难的。我家算是医学世家,从小父母和爷爷便教我生命至上,生命可贵。
为了能救更多的人,我没日没夜的学习,砖头厚的医书看了一本又一本,笔用空了不知多少根,但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我生怕因为自己不够努力,而让本能活着的人死掉。
我或许救了一些人,但我仍然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的大夫。
但阿洲,你不一样,你有机会救更多人,让更多人活,知道吗?”
晏洲回想起之前先生所言,扯了扯嘴角,似哭非哭,“所以先生,是看见了我杀人,接受不了才走的吗?”
“噗!”鲜红的粘稠血液喷溅在雪地之上,红的刺眼。
“殿下!”意识丧失前的最后一刻,是吉心和其他内侍周围慌乱的呼喊,但他都不想听。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眼泪混着血滑落在地上,洇出一块浅红,“吉心...先生他,不要我了。”
此刻,刚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的陆行止心口突然一阵剧痛,手中的杯子滑落,牛奶混着玻璃渣碎了一地。
他慌忙扶住餐桌,才勉强稳住身形。
怎么回事?
怎么会突然心脏疼?
陆行止给自己把了个脉,身体很健康。
那疼...来的毫无缘由。
其实从今天早晨醒来开始,他便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今日过得格外慢了些。
陆行止摇摇头,觉得自己太过神经质了一些,一定是因为最近自己太累了,今日事情不多,休息一下或许就好了。
也不知阿洲收到自己的礼物开不开心,一定兴奋地跑去练剑了。
他总是很努力,很着急的做更多的事情,很着急的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这些天黑眼圈都更重了几分。
昨晚看那个架势,竟然还想着要熬夜,所以他干脆在长寿面里面放了不伤身体的助眠药,让他能睡个好觉。
不过可惜了,他还想看看晏洲收到他礼物开心的样子呢。
一定会冲过来,抱着他的脖子,然后蹬鼻子上脸的在自己颈边乱蹭。
陆行止笑着摇摇头,去一旁拿了打扫工具,清理满地狼藉。
这边汀兰苑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太医也已经赶到,只是都沮丧的摇着头,
晏洲额上全是冷汗,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吉心见情况不对,转头跑了出去。
“陛下,汀兰苑宫里的人在殿外求见。”
“汀兰苑?”
“是。”
晏鸿羽疑惑,晏洲往日很少找他,更别说叫宫里的人过来了。
“陛下!”吉心刚进殿,就躬着身子快步走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边哭边道。
“陛下,求您救救殿下吧。”
“晏洲怎么了?前两日朕见他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殿下他昨日一夜没睡,今早就突然吐血晕倒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口中还一直喊着先生,奴才斗胆,能否请陛下恩准,让李先生进宫一趟看看殿下,奴才叩谢陛下!!”
说着,头磕在地上邦邦响。
晏鸿羽眉头微皱,“高安,去传李重心。”
“谢陛下,谢陛下。”吉心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李重心居住在宫外,进宫还需要些时间,晏鸿羽便先一步来到了汀兰苑。
“陛下驾到!”
屋内的一众太医侍女纷纷跪下行礼,晏鸿羽快步经过,来到床榻跟前。
前两日还生龙活虎的晏洲,此刻正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唇色惨白,眉头紧皱,脸上全是汗水,洇湿了额头鬓角的发丝。
“怎么回事,景王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几位太医对视一眼,还是只有温太医跪行一步,上前回答。
“陛下,景王殿下乃是心症,是情绪攻心所致,一时伤了心肺,只怕...”
“只怕什么!”晏鸿羽神色间蕴藏着怒色,颇为骇人。
“只怕...只怕不太好醒来。”
“怎么好好的会情绪攻心!吉心,你们主子怎么了?!”
吉心匆忙跪下,他也不知道啊!
“他昏迷前都见了什么人?!”
“殿下...殿下去了天牢,见了...见了除夕之夜纵火汀兰苑的那个奴才!或许!或许是被那人气到了!”
这时,晏洲突然出声,慌乱的向空中抓着什么,“先生...先生...不要走,洲洲错了!先生!”
晏鸿羽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握着的手,眼中情绪汹涌,但还是微微攥紧了几分。
“洲......”
“李先生来了!”吉心有些兴奋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晏鸿羽未说出口的话。
“老臣参见陛下!”
还不等晏鸿羽叫起,李重心已经一下子扑了过来,心疼的看着晏洲。
“先生...”晏洲无意识的低喃。
“先生在呢。”李重心暗暗的抹了抹眼泪,他没想到,他不过爱才心切护了晏洲几次,对他比其他人更关注了一些,这孩子就对他如此依赖。
连在这种情况下念得都是他这个老头子。
伸出苍老的犹如枯树干的手,一把将这孩子的手从晏鸿羽手中抢了过来。
心疼的摩挲,“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瘦啊,当爹的不心疼,可不这么瘦吗?!”
“唉,怪让人心疼的!”
晏鸿羽手指微屈,黑着脸收回空了的手。
“先生...别走。”
“哎哎,先生不走!”李重心心疼的恨不能代他受罪,又眼窝子浅的流下几滴眼泪。
“陛下,这几天老臣就睡这里了,天可怜见的,爹不疼的小可怜啊!”
吉心和高安暗搓搓的抬头瞥了眼陛下的脸色,竟默契的同时退了一步。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对视一眼又默契的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