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法师此刻也走了出来,看到了刚刚二人的交锋,“慧安,佛门清净之地,怎可随意械斗?”
名叫惠安的小和尚轻转手中僧棍,单手持棍负于身后,另一手立掌于胸前,微微垂首:“师父,这位施主刚刚弄坏了我们寺庙唯一的一口钟,还道那钟是破钟,慧安一时动了嗔念,请师父责罚。”
晏洲闻言看向躲在身后的严宁,眼神询问,却见他只心虚的点点头,便目光游离的看向别处。
他只是手贱随意敲了两下嘛,谁能想到那钟和个西瓜一般不堪一击。
他...又不是故意的嘛。
晏洲无奈,只能抱歉看向弘德法师。
“是我们弄坏了东西,明日我会派人过来送赔偿。”
“至于大师刚刚所言,我会认真考虑,若我决定要做,便会将此剑给大师送来。”
弘德法师目光落于晏洲手中的软剑,锋利柔韧,最重要的是,他从剑中感受到了那异世之人的灵魂信息。
他将二人送到寺庙之外,劝诫的话欲言又止,最终只摇头道了声,“阿弥陀佛。”
晏洲微微点头示意,就要转身离开。
却见寺庙门口一侧,竟然有一座简陋的坟茔,无碑无牌,却有祭拜的痕迹。
他刚刚进来时,只顾着看寺庙破败的大门,都未曾发现这坟茔。
晏洲疑惑,“大师,这坟茔的主人是谁,为何会立在寺庙周围?”
鬼怕佛光,所以没人会将坟茔立在寺庙周围。
“阿弥陀佛,不瞒施主,这葬着的便是弘若,当年陛下处死他后,贫僧才得知此事。虽然他做了错事,但终究与贫僧渊源颇深,贫僧无法看他曝尸荒野,便打算下山为他收尸。没想到,贫僧刚出寺庙门,便发现他的尸体已经不知被何人,放在了寺庙门口。”
“贫僧来此后,也将他带来葬到了此处。弘若是佛门中人,所以葬在此地无妨。”
晏洲点点头,他倒没想过和已死之人计较,只是目光从坟前的祭祀之物扫过,有些疑惑。
“大师还会为同门祭祀吗?还是弘若还有亲属?”
“阿弥陀佛,我们只诵往生咒,至于这祭祀之物...”弘德顿了一刻,也很奇怪,“弘若与贫僧都无父无母,俗世之中并无亲属,但弘若死后的每个祭日,确实都有人秘密祭拜...贫僧也百思不得其解。”
“哦?那可真奇怪了。”
晏洲似笑非笑,又很快面色无异,同弘德法师告辞离开。
回京的路上,刚刚弘德法师在禅房之中所言再次萦绕在耳边。
“施主,贫僧虽不能让那位施主真的来到大晏,却可以将他的灵魂禁锢在此方世界,再引天地灵气填上血肉,便可与真人无异,等他在大晏寿终正寝,可再次返回异世他离开之时。”
“大师未曾骗我?”晏洲往日或讥笑,或冷漠的眸中,此刻满是兴奋,甚至拉住眼前之人的胳膊,不住的再次确认。
弘德法师看着他,神色间却并无欢喜之色。
“贫僧不会骗施主,但此法却有两处限制。一是要以那位施主留在此地的灵魂之力为引;二是此法实施后只能维持三十日,在这段时间之内,施主需要让他心甘情愿留下,并且以二人的心头血共同锻造一件法器方可,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三十日后,那位施主便会彻底回到自己的世界,与大晏再无关联。”
严宁此刻一边骑马,一边瞥向身边的好友,见他骑在马上,手却不牵着缰绳。
只捏着手中的软剑,神色恍惚,似是被妖精吸去了魂魄一般。
“怎么了?这软剑是有什么问题吗?我看你都摩挲了好久了,再摸就要盘出包浆了。”
不知是否听见了身边之人所说的话,晏洲目光仍旧未从软剑之上移开,反而将它捏的更紧。
弘德法师说,这里面便有刚刚他所说的灵魂之力。
晏洲这才知道,原来先生送他的宝剑不仅是请了名师打造,还曾放置于先生的灵魂中进行过温养,难怪自己用起来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
若非先生也将自己当做重要之人,怎会如此花精力,甚至以可能伤害灵魂为代价,只为护他平安。
可他,却想着用先生给他的心意,不顾先生的意愿,强行将人留在大晏......
“阿洲,你没事吧。”
严宁见晏洲不理他,神色还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疯狂,更加担心。
“阿宁,我想问你个问题,若我有一天,利用你对我的信任,还用你教给我的本事,送给我的兵器,将你囚禁在一个你不是很愿意待的地方,你会恨我吗?”
严宁“啊”了一声,莫名其妙的,这都是什么问题啊?
但看晏洲眼含希冀的可怜样儿,应该是很想知道答案,努力思索了片刻后还是认真回答。
“你是我朋友,恨应该不会吧,就是肯定也不会开心吧,毕竟你都知道那不是我愿意待的地方了,还让我待在那里,我肯定不开心。”
是了,先生曾经无数次向自己描述过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平等、自由、美好、生活富足,是每个大晏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
先生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怎么会喜欢,会想要留在大晏呢?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私心罢了。
说到底,他并没有信心一定能让先生愿意留在大晏。
不过,他还有时间,前段时间他脑子不太清醒,竟然因为先生要离开他和要娶师娘的事,和先生置气。
他太笨了,这不是将先生越推越远吗?
就算要娶师娘又如何,这不是还没有娶吗?
以先生的性格,哪怕是未婚妻,在没有正式拜堂之前,先生是绝对不会与她有亲密之举的。
以大晏的风俗,从订亲到成婚,起码要半年以上的时间,就算在现代,流程可能会快一些,但...怎么着也要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吧。
现代的三个月,九十天,那便是大晏的九十个月,将近八年的时间?
他就不信,这般长的时间,他还不能打动先生,让先生爱上他。
他晏洲是先生看着长大的,难道分量还能比那个什么师娘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