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把鹿角玩偶扔给沈贺，顾江野撩开一个空着的帐帘隔间，缓步走了进去。
装潢精美的电灯放在桌角，将深蓝色的绸缎蕾丝帐帘映照得熠熠发光。
实木雕琢的桌面上，摆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和一支黑色钢笔。
“玩偶馆玩偶守则”
“守则其一：玩偶需在午夜十二点登台演出。”
“守则其二：玩偶的‘心’散落在玩偶馆之中，得到玩偶的‘心’即可与玩偶签订契约，成为玩偶的所有者。”
“守则其三：玩偶只有在得到‘心’后才能恢复正比形态，每次不得超过一小时，每天不得超过三次。”
“守则其四：塔楼图书室大门紧锁，不得入内。”
“守则其五：玩偶不得使用除玩偶馆内部诡物之外的其他诡物。”
“确认以上五条守则后，请员工于羊皮纸下方签名。”
顾江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五条守则，单手拔开钢笔笔帽，笔尖在羊皮纸上试了试色。
血红的墨水顺着笔尖的缝隙流下，恍然间如同淌落的血液。
一滴红墨在羊皮纸上晕染，墨迹顺着纸的纤维向外缓缓扩散。
钢笔在指间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顾江野抬手落笔，龙飞凤舞写下三个大字。
“顾江野”
“野”字的最后一笔落下，那张羊皮纸上骤然腾起淡红色的光晕，“玩偶馆玩偶守则”七个字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在纸面蠕动着，渐渐拼凑成一个硕大的符号。
那是一张木偶人脸。
人脸的颧骨涂抹着诡异的红，颌骨关节张动，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欢，迎，来，到，玩，偶，馆。”
上下嘴唇张合间，它无声发出邀请。
顾江野再次睁开眼时，他的视角已经变得离地只有十几公分的高度。
顺着记忆摇摇晃晃走到后台门口的落地镜前，玩偶顾江野短短的小胳膊支着软乎乎的下巴，认真端详着自己如今的模样。
q版棉花玩偶的五官显得更加圆润，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此刻变得圆乎乎的，越发像是一枚柔软细嫩的桃花瓣，眼尾晕染着淡淡桃红，精致得不像话。
短短的胳膊，短短的腿，圆滚滚的躯干，一身黑色礼服呢双排扣长礼服，浅色马甲，灰色条纹西裤，铅灰色领结，裁剪精致得当，银质链扣固定着袖口，领子上水蓝色的宝石装饰扣，从礼服口袋露出一截的金质怀表链，无一不繁复奢华。
变成玩偶后长了许多的黑发用一根灰色绸缎束成侧马尾垂在一侧肩头，金丝单边眼镜的镜链搭在柔顺的黑发上，越发显得艳丽。
顾江野歪了歪脑袋，镜子里的玩偶便跟着歪了歪脑袋。
“看起来我还挺可爱的。”声音也变得软糯稚气，尾音微微上挑，小孩子痴缠撒娇似的。
“所有员工做好登台准备，客人即将入馆。”顾江野欣赏过了自己的玩偶模样，站在后台门口的女人适时开口。
沈贺顶着尖尖的黑耳朵和长长的黑尾巴摇摇摆摆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乡村猎人装，斜纹软呢的灰上衣，深灰色灯笼裤，戴着软檐的毡帽。
“你这一身可真不错，”沈贺一下一下摆着尾巴，“也不知道要让我们登台表演些什么？唱歌跳舞我可不在行。”
一共九个玩偶，除了鹿角玩偶之外还有一个猪头人身玩偶和一个人头鸟身玩偶在城门口和沈贺打过照面——被他狠狠揍了一顿那种，此外剩下的四个玩偶站在一起，看起来彼此都很熟悉。
一排玩偶迈着短腿摇摇晃晃走上舞台。
与此同时，玩偶馆的大门再次打开。
身着管家服的老人微微躬身，笑容和蔼得近乎僵硬，“欢迎各位客人光临锈城玩偶馆。”
“馆内的玩偶们已经做好准备，等待各位客人的光临。”
一板一眼的声音从管家喉咙里发出，仿佛某种预设好的程序。
皮夹克低低“嘶”了一声，对站在他身边的沈阡耳语，“这个管家看得我恐怖谷都犯了！”
沈阡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项圈”，应道，“他应该也是玩偶。”
“我最讨厌长得和人一模一样的玩偶了！”皮夹克垮着脸嘟囔。
沈阡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九十九个玩家依次走进玩偶馆的大门。
顾江野“感受”到了沈阡——通过他的触肢。
颈动脉的血流依旧在汩汩流淌，随着沈阡的轻笑血液些微加速流动，一下一下的脉搏将震动顺着触肢传回顾江野的感知。
沈阡一直好好戴着那条“项圈”，并且养成了时不时抚摸“项圈”新习惯的行为显然取悦了顾江野，巴掌大的玩偶在迈上舞台高高的台阶时，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而后所有玩偶站定，幕布缓缓拉开，演出——
——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