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演出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结束了。
客人们离开观众席，玩偶们则回到后台。
国王、王后、王子、公主四个玩偶显然是一个队伍，此刻为首的国王正怒气冲冲地看着顾江野，语气颇为不满，“你不该直接结束第二幕演出的，我们要做的除了彼此竞争成为第五幕演出的主角之外，还有杀死尽可能多的玩家。”
“别忘了，我们的津贴待遇和杀死玩家的数量息息相关，”国王玩偶说到这里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我知道你和其中一个玩家有那种关系，但玩家不过是消耗品，你也知道的吧？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同伴——他们是玩家，是天然与我们敌对的人类。”
“你敢保证，你的那个小宠物没有想过欺骗你，逃离你，甚至杀死你吗？”国王玩偶指着自己头顶的三条手臂，语气诡谲，“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你无法否认这一点，他们会畏惧于我们和他们的不同，你同样无法否认这一点。”
“况且玩家可是人类，是最邪恶、最狡猾、最愚昧的人类！”
顾江野垂眸漫不经心地听着国王玩偶的“演讲”，过了半晌才懒洋洋抬眼反问，“所以呢？”
国王玩偶一愣，“什么所以？”
觉得无聊的顾江野啧了一声，铅灰色的瞳孔中满是冷淡，“玩家邪恶、狡猾、愚昧，所以呢？就代表员工善良、纯真、聪慧吗？”
“况且，我的宠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顾江野语气寡淡，“况且，我很讨厌你的态度。”
“所以，请你帮我做一个实验吧，善良、纯真、聪慧的员工。”
漆黑的触肢骤然缠住国王玩偶的脖颈，在王后、公主和王子的剧烈骚动中，顾江野施然转身，粗壮的触肢死死缠着巴掌大的国王玩偶，一路拖行着往后台之外走去。
国王玩偶身上的衣物被凸凹不平的地面蹭得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料也在剐蹭中破碎，泄出其中污黑的棉絮。
在国王玩偶痛苦的哀嚎声中，顾江野拖着对方走回了沈阡和皮夹克所在的房间。
此刻在屋子里的除了沈阡、皮夹克、金武维和江莹之外，还有身后站着个卷发少女的工装女人。
六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伤口，此刻的工装女人嘴里叼着从窗帘上扯下来的白布，正单手给自己的左臂伤口包扎。
卷发少女一副不服气的态度，愤愤站在一旁，目光偶尔在沈阡和金武维两人之间游移。
反倒是这间屋子被分配给的原主人——沈阡和皮夹克，此时满脸写着尴尬，站在房间正中央，目不斜视地盯着被工装女人撕得条络纷乱的窗帘，仿佛那条白色窗帘中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沈阡身上的伤口不多，大部分都是硬物磕碰出的青紫，只有额角被硬木棍砸出了一小块破口，血迹也已经被好好地擦拭过了。
通过触肢“感知到”刚刚发生一切的顾江野随手把已经破破烂烂昏厥过去的国王玩偶塞进床底下，施施然在床边落座。
双腿恣意交叠，修身西裤勾勒出流畅优美而极具张力的腿部线条，以及被黑袜包裹的，骨感分明的脚踝。
“你们来找我，无非是想知道到底谁杀死了那个直发女人，还有谁砍走了那个白裙子女人的头，对不对？”顾江野语气倦懒，单手支着下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卷发少女在顾江野进入房间的瞬间双眼就瞪直了。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近乎概念化的极致美丽甚至让人心生恐惧。
可极致的美丽与极致的危险本就让人着迷，让人在汗毛倒竖中为之深深沉沦。
卷发少女红着脸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工装女人死死堵住了嘴，“我是杜宁，我为之前对你的针对道歉。”
“你说得对，我想知道她们两个的死因......我想，除了杀死她们的人，在这个副本中，恐怕只有你才会知道这一切了。”
顾江野微微颔首，“我的确知道她们两个的死因，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登台之前，你还在针对我，甚至想要杀死我，没错吧？”顾江野倦倦撩起眼皮，铅灰色的瞳孔中空无一物般冷淡，“你能让我得到什么乐趣？”
工装女人杜宁沉默片刻，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沈阡，“在刚刚剧本改写重启的时候，我看到了未来的一角。”
“他会死去，尸体被摆放在教堂之中。”杜宁怕顾江野不相信——她也知道自己说出的理由就仿佛毫无信服力的骗子，所以只能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着梦中她惊鸿瞥过的一切。
“那是一座红月笼罩下的教堂，教堂中供奉着无形无面的神像，而教堂的天花板上挂着无数以人骨雕琢而成的衔尾蛇教徽，正对着神像的祷告椅上也坐着无数骷髅，空洞洞的眼窝全部对准神像前方长桌上的棺椁。”
“棺椁中铺满玫瑰和碎骨，沈阡就躺在那些红与白之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胸膛毫无起伏——他死了。”
杜宁所说的一切终于让顾江野看向她，眼中涌起几丝兴味。
杜宁的描述与他曾见到的未来极为接近，无论是红月、教堂还是衔尾蛇教徽，甚至是长桌上摆着的棺椁，以及躺在棺椁中的沈阡。
不同之处在于，顾江野看到的未来中，教堂供奉的并非无形无面的神像，而是身披黑袍，头戴兜帽的形象，此外，沈阡也不曾死去，而是鲜活地哭泣着，请求顾江野吃掉他。
所以......顾江野目光望向有些不安地站在旁边的沈阡。
清俊的年轻男人正摩挲着脖颈处的触肢，这仿佛已经成为他心神不定时下意识的习惯，而在反应有些迟钝地注意到顾江野的视线后，他下意识对着顾江野露出一个笑容。
所以，区别在于杜宁看到的未来中并没有顾江野。
铅灰色的瞳孔中染上一层笑意，顾江野对着沈阡伸出自己的左手。
修长的指骨，纯白的肌肤，仿佛世上最惑人的邀请。
沈阡有些发愣地将手搭在顾江野的手上。
“你想被我吃掉吗？”现在的顾江野牵着沈阡的手，缓声发问“被我杀死，被我吃掉，与我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