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嫚嫚对上他的视线,神色一晃,下意识摇头道,“没事。”
谢昀不疑有她,低头褪去鞋袜,双手一撑,上了床榻。
“昀郎今儿白天都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陆嫚嫚故作镇定,缓缓坐在他身侧,轻声问着。
谢昀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今日整天都呆在书院,见到的自然是那些同窗……好端端的,怎突然问起来这个?”
“只是随口问问。”陆嫚嫚扯起嘴角,面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怪异,“我一人呆在屋中,出也出不去,父亲也不允旁人进来,实在枯燥无趣……”
谢昀绷直了嘴角,语气无奈,“嫚嫚,你爹那事……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在家中一贯没什么地位,能做的,也只有趁着父亲心情好时过去探探。”
“不过你放心。”谢昀拉起她的手,郑重其事的放在胸前,沉声道,“事关于你,我定当会想尽办法,让父亲解了你的禁足。”
“你只要安生呆在我身边养身子,旁的,你不用多过问。”
陆嫚嫚靠在他胸前,目光落在不远处暗着的烛台上,心中升起一丝悲凉。
如今她身边只剩下谢昀一人可依,即便他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她也没有胆子问出一句。
若是在以前,她分明是瞧不上谢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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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庆殿
“皇上,镇国公已经在外头等了一日了。”御前总管张德迈着小步走进大殿,低声道,“皇上还是不愿见他吗?”
御坐上的男人没说话,屋中寂静,只有奏折被展开时发出的沙沙声。
不见回应,张德了然,快步出了门,半晌后,又再次折返。
“皇上,镇国公已经走了,走前,再三嘱咐奴才要将此物交给您。”张德上前两步,将东西双手递到男人面前。
男人一身玄色长袍,胸前用金线勾出五爪龙纹,瞧着四十多岁的模样,正襟危坐,视线盯着眼前的奏折。
闻言,目光轻移,落在了张德手上。
那处,正放着一纸信。
男人抬手,那封信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手心。
将信纸展开,粗略扫了两眼,男人肉眼可见的沉了脸。
“皇上……”见男人面色难看,张德动了动嘴角,神情担忧。
男人抬眸看了眼外头的夜色,语气平淡,“让老十三进宫见朕。”
张德不敢耽搁,立马点头应下,快步走出殿内。
不出两刻钟的功夫,殿外出现一抹人影,身材颀长,模样清俊。
张德在殿门前守着,瞧见来人,立马行礼,“见过安平王。”
安平王颔首,望向殿内,沉声道,“皇兄可在里头?”
张德连连点头,面上挂着笑,“皇上等王爷许久了。”
闻言,安平王脚步快了些,直入大殿。
“臣弟见过皇兄。”安平王踏进殿内,走到中央,恭恭敬敬的行礼。
“容裎来了。”男人勾起唇角,笑望着他,“夜里还寻你过来,是朕不妥。”
安平王垂着头,瞧不清神色,只听他低声说道,“皇兄定是有要事找臣弟,即便夜深,臣弟也愿意跑一趟,为皇兄解忧。”
张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皇上最是疼爱这位小他二十岁的安平王,不仅让他身居数职,还可随意出入宫门,可携剑履入殿。
皇上生母早逝,自幼养在德太妃宫中,与安平王一同长大,不过十几年,德太妃突发恶疾病逝,就只剩下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这么多年,安平王圣恩优渥,赏赐不断,无人不知庆帝对这个弟弟的偏宠。
可反观安平王,纵使有万般疼爱,却也不敢在皇兄面前失了规矩,总是一副谨慎模样。
“你有这心,就是朕没白疼你。”皇帝勾起嘴角,低声道,“来朕跟前,瞧瞧这东西。”
闻言,安平王这才敢起身,缓步来到桌前,接过皇帝递来的信纸。
扫了两眼,安平王脸色一变,低声道,“皇兄,这是……”
“是镇国公送过来的。”皇帝转着玉扳指,面上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八成是从陆家女身上翻出来的。”
“昨儿下了朝,朕将他独自留下,言语敲打,罚他跪了整日,这不,一回府上就拿来了有用的东西。”
安平王垂着眼,仔仔细细将白纸上的黑字看了个遍,“陆家被抄,是臣弟领人过去的,见过陆宝忠的字迹,与上头一模一样,这的确是他亲笔。”
“陆宝忠贪污赃银之大,背后定是有人推动,朕本想设局引出幕后之人,没成想,这陆宝忠竟是真有逃脱的法子。”
皇帝冷笑两声,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在金丝楠木桌面上,语气波澜不惊,“今早来的信儿,说陆宝忠人跑了。”
“跑了?”安平王大惊失色,面露诧异,“流放队伍随行士兵有那么多,怎么就真让他跑了?”
“昨日夜里,队伍走到一处山脚,准备过夜歇息,只留了四个士兵守着,陆宝忠就是那时候跑的,趁着夜黑上了山。”
“守夜的那四人早就有了异心,被查到时已经服毒,剩下的兵想追,却被暴起的犯民拦住,耽搁了时辰,早已不见陆宝忠。”
皇帝语气平平,面色也淡,“收买这么多人,冒着被发现砍头的风险也要救出陆宝忠,可见陆宝忠身上还有那人想要的东西。”
安平王犹豫着开口,低声道,“皇兄,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些事的……可没几个。”
“故而,朕并不觉得这是件难事。”皇帝睨着他,沉声道,“一个一个查过去,总能探出个虚实,更何况陆家根基在盛京,他必然会回来。”
安平王点点头,面色凝重,“皇兄,即便镇国公搜出了信,也不能全然去了他的可能。”
“况且……定远侯的女儿又嫁去了国公府,这俩放在一块,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帝嗤笑一声,眸底闪过一丝鄙夷,“容裎可知朕为何不提防镇国公?”
安平王愣了瞬,旋即摇摇头,“臣弟愚钝。”
皇帝抿唇轻笑,眼底满是精光,“镇国公有三子,庶子平庸无能,幼子混账粗鄙,只剩个长子勉强入眼,却还是个命短的。”
“太医曾说过,他那长子活不过二十二。”皇帝挑眉,幽幽道,“镇国公府外强中干,这样子的人家,何须浪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