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话,梁晚余心中诧异,轻声问道,“你认识外头那人?”
“不但认识,还算是冤家呢。”李黛鸢咬着银牙,放低了声音,似乎是很怕外头的人发现自己,“那是小忠勇侯,赵靖川。”
梁晚余微怔,朝着外头瞧了一眼,“他就是赵靖川?”
“这声音我可记不错。”李黛鸢嘟囔了句,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口温茶,“他这人怪诞得很,与人说话都冷冰冰的,我上次还亲眼瞧见他杀了人……”
再回忆起那次庙观险遇,李黛鸢没忍住抖了抖身子,小声道,“总之,他是个杀神,捅人刀子都不眨眼的,你当心些,离他远点。”
外头,正在右偏房走的赵靖川一顿,而后站住了脚。
为他跟前领路的谢庭玉察觉出不对,回头望向他,低声道,“赵兄,怎么了?”
赵靖川瞥了眼左偏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低声道,“好像是听见了有人在说我的坏话。”
谢庭玉面露迷茫,上下左右扫了一圈,也没瞧见别人,“赵兄,这哪来的人?”
赵靖川抿唇,沉声道,“没事,走吧,去瞧瞧永安兄。”
谢庭玉颔首,转身领着他进了一旁的屋子。
屋门推开,谢永安靠在床架子上,膝上放着本书,听到声响,徐徐抬头。
瞧见来人,谢永安一愣,旋即笑开,温声道,“靖川。”
赵靖川脚步不停,走到他床前,弯腰将被子往里头推了推,不让自己身上的尘土落在褥子,才安心坐下,低声道,“初次见面,永安兄怎知是我?”
“直觉。”谢永安眉眼温和,语气也轻,“除了你,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寻上我?”
赵靖川轻叹一声,面上瞧不出情绪,沉声道,“永安兄对我赤诚,我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你出了事,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至于信上说的那件事……”赵靖川从怀中掏出张纸,递到他面前,“永安兄不妨看看这个,上头的地名人名可有眼熟的?”
谢永安接过那张纸,视线在上头扫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低声道,“我曾派人查过辽东一带,这纸上几个名字我有印象,不过……”
“不过都是些死人,还是全家惨死。”赵靖川开了口,语气低沉。
听了这话,谢庭玉赶紧接过兄长递来的纸,仔细比对着,“没错,线人递回来的情报中确实有这些人的名字!”
谢永安紧盯着对面的男子,沉声道,“这张纸……靖川是从何处得来的?”
赵靖川沉了脸,低声道,“前不久匪贼横行,这里头本没我的事,不过是京兆尹在我跟前念叨了两句,我又闲着,便上赶着接了这活计。”
“我盯上一窝匪贼,里头的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解决了他们后,才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这个。”
“原本是个册子,上头有的人名和地名都画了黑线,我心中存疑,便誊抄了一份,派人去查,才发现这些人竟都是辽东一带的。”赵靖川盯着那张纸,低声道,“而后又受到了永安兄的信,不明真相,才想着过来问上一嘴。”
谢永安落下眸子,语气低沉,“靖川,我虽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但我们一家人绝无私心,也从来没参与过这件事。”
“我自然信你。”赵靖川点点头,面上的信任不似作假,“既然我们要查的是同一件事,我更没有理由不偏着永安兄了。”
谢永安长叹一声,缓缓道,“可如何查,谁来查,都是难事,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是在束手无策。”
“永安兄该想的,是如何将背后之人给逼出来。”赵靖川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语气幽深,“这事落谁身上,谁就要掉脑袋,背后的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自己蹦出来认下。”
谢永安抬眸,定定看着他,“如何将他逼出来?”
赵靖川轻轻勾唇,俯身低语。
谢永安垂眸听着,一旁的谢庭玉也凑了过来,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铺中
谢锦华坐守案台前,手上拨弄着算盘,清点账本。
小辈们不准他做些脏活累活,他便只能算算账,走走神。
“老爷……”程言凑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锦华睨着他,淡淡道,“你有话便说。”
程言面露迟疑,咽了咽口水,才鼓足勇气开口,“吏部尚书吴大人听说您在酒坊里坐镇,特订了十大桶酒,让您亲自拉着板车送到他府上,还……不准让人帮忙。”
谢锦华一怔,心中顿时多了几分酸涩。
卫氏坐不住了,立马起身,厉声说道,“老爷,吴钟晟这不是在折辱我们吗?亏您在朝堂上还同他交好,如今落井下石的混账东西,即便我们有酒也不要卖给他!”
“送上门来的银子,谁不赚?更何况我们如今还正缺银子。”谢锦华摇首叹息,继而开口,“吴钟晟给了多少钱?”
“是寻常酒的双倍之多。”
谢锦华合上眼,认命般起身,沉声道,“去推板车来。”
“老爷……”
“平笙,不必再言。”谢锦华抬手止住她的话,神色落寞,“我与他好友一场,如今落到这个局面,只怪我识人不清。”
卫氏张了张嘴,却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一刻钟后,十大桶酒水上了车,谢锦华独自站在车前,将车上绑着的麻绳挂在脖子上,又从腋下穿过,手上使足了力,才将板车拉动。
卫氏站在他身旁,瞧着夫君的背影,红了眼眶。
谢锦华手上暴起青筋,用力到浑身颤抖也不敢停下。
十桶足斤的酒水,压不垮他,能压垮他的只有雪上加霜,等着看自己笑话的好友。
不知过去了多久,谢锦华终于停了脚,瞧着顶上写有吴府的门匾,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如今的他,大汗淋漓,衣衫不整,再也没有半分从前儒雅俊秀的模样。
汗水滑进眼中,谢锦华身子晃了晃,就在他快要倒下时,面前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