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钟晟蹙着眉头,沉声道,“最危险之地无非是最安全的,我稍后会回到吴宅去。”
梁晚余摇摇头,轻声道,“不可。”
吴钟晟愣了一瞬,而后不解问道,“为何不可?”
梁晚余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历经两世,还没遇到过如此大的场面,只能用力掐着自己掌心,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吴大人方才那句话世人皆知,您能想到,别人又怎会想不到?”梁晚余粉唇微抿,喃喃道,“说不定,眼下的吴宅已经被人围起来了。”
“也不可去寻五皇子,事到如今,吴大人在谁身边,便是害了谁。”
吴钟晟盯着她瞧了半晌,此刻才明白,为何谢锦华执意要自己来府上寻梁晚余。
眼下,吴钟晟再也没办法只当梁晚余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顿了顿,沉声问道,“那依你之见,我该去何处?”
梁晚余垂眸,思索片刻,才低声道了句,“我知一个地方,绝对安全,吴大人尽早动身过去。”
外头月光微弱,隐有雨势,马车匆匆离开镇国公府,朝着西面驶去。
过了许久,国公府的角门打开了一条缝,有人影从内一晃而过。
边月站在角门前,望着重新关上的门,神色忧忧,“晚余……我们真能过了这一劫吗?”
梁晚余咬住下唇,她能感觉到汗珠从自己额上滑落,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谢庭玉的脸庞,心头一颤,喃喃道,“嫂子莫怕,我们一定能平安无事。”
边月的指尖轻轻抚过小腹,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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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酒坊
门被敲的哐哐作响,似是不将这门敲碎誓不罢休。
“来了来了,谁呀?”小毛揉着眼睛,身上只披了件外衣,看也没看直接打开了门,“别敲了,这么晚坊里打烊了!”
门一打开,就见外头站了个一身锦袍的男人,正是换了身衣裳的吴钟晟。
小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皱眉道,“这位爷,半夜三更的,小店不给打酒了……”
“我并非来打酒的,而是要在这里留宿几日。”吴钟晟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封,递到小毛身前,“这是你们家小姐的亲笔信。”
“这……”小毛接过信,将他迎进了门,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小声道,“这位爷,小的不识几个字……”
“小毛,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声音响起,小毛顿时眼睛亮起,急忙朝着身后说道,“江公子,你学问多,快来瞧瞧小姐这信上都写了什么。”
江应眠皱着眉头上前,先是朝着吴钟晟作揖行礼,而后撕开信封,视线落在信纸上,越往下看,神色越凝重。
信上只写了眼前这位是朝中大臣,因为某些原因锒铛入狱,有不少人正在搜查这位的下落。
之所以让这位大人藏匿在酒坊,也是因为这坊里头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地窖,足以帮他度过这场危机。
瞧着江应眠神情肃穆,小毛面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低声问道,“江公子,可是哪有不对?”
江应眠余光扫到一旁的吴钟晟正在盯着自己,顿时换了一副神情,笑着摇头应了句,“梁小姐信上说了,这位是她家中远亲,来盛京城投奔,故而让他来我们这小住一段时间。”
小毛心思单纯,不疑有他,闻言立马笑着应下,丝毫没有想过若真是远亲又怎会放着宽敞大气的定远侯府不住,反倒是跑来一个小酒坊里。
小毛被人打断了觉,轻易睡不下了,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便自觉揽下了给吴钟晟收拾屋子的重任。
“大人,您稍坐。”江应眠用袖子擦了擦一旁的长凳,低声道,“厨房有三四个馒头,您若不嫌弃,我再给您去炒两个菜来对付一口。”
吴钟晟上下打量着他,片刻后,唇边扬起一抹笑,“小伙子,你很机灵。”
身为当事人,吴钟晟怎会不知道梁晚余信上都写了什么?
写的那般清楚,眼前的少年却仍旧能装作若无其事般与自己说话,的确有些胆识。
江应眠垂着头,伸手给他倒了杯水,温声道,“不敢当。”
吴钟晟瞧着他,眼底多了几分欣赏,低声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江应眠。”
吴钟晟颔首,垂眸望着眼前的一双手,沉声道,“小伙子,你习过书?”
江应眠右手中指的指节上有薄茧子,明显是握多了笔的。
“是。”
吴钟晟眼底漫上笑意,低声问道,“可去了科举?”
江应眠点点头,苦笑一声,“去了,只可惜半路出了岔子,科举暂缓。”
同一批学子里,江应眠算是被放得早的,只因他家境实在一言难尽,莫说是行贿考官,就连回家的盘缠都掏不出来,兜比脸都干净,实在没什么可查的。
吴钟晟心中了然,抬眼瞧着他,仔细记下了他的长相,“江应眠,我很好看你,若日后有机会,希望我们能在一处共事。”
江应眠颇为诧异的瞧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在说糊涂话。
他自己都大难临头了,如何与自己共事?
吴钟晟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头笑笑,没有再吭声。
恰逢此时,小毛从后院探出了身子,咧嘴笑道,“这位爷,屋子收拾好了,就在最后一间,不临街,清净些,您一路过来应该也累了,先躺下歇会儿,小的给您去炒俩菜。”
吴钟晟心下满意,从腰间解下荷包,轻轻放在桌子上,“这算是租金和谢礼。”
话落,吴钟晟举起茶杯,将里头的水一饮而尽,径直去了后院。
江应眠瞧着桌上鼓鼓囊囊的荷包,面上震惊。
小毛也凑了过来,两个脑袋挤在一起,面面相觑。
终究抵不住心里的好奇,小毛试探着伸出手去,拽开了荷包的绳子。
荷包一开,二人险些被金黄闪了眼睛。
瞧着满满一荷包的金块子,小毛瞪大了眼睛,震惊到连嘴巴都合不上了,“这…这这这……那位爷出手也太阔了!”
江应眠望着摆在眼前的金山,只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寒窗苦读十数载,怎么就没把我给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