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腹疑问，顾念之回到了王府。
司马曜迟迟未归。
据林恒说，皇上听从德妃的建议，取消了洗尘宴，前去仁心殿和德妃一起用晚膳，特意留下了司马曜。
若是普通人家，这样亲爹亲妈亲儿子的配置，应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一起吃饭是再平常不过，可帝王家，即便是这样的一餐饭，都会被很多人过度解读。
“我听说，自从今日得知德妃娘娘回宫后，娴皇后大发脾气，将气全撒在宫女身上，今天延禧宫的宫女们可是倒了大霉。”
顾念之坐在花园石凳上，手肘放在石桌上，用手托着脑袋，听着林恒说着。
她想等司马曜回来，当面探探他的口风。
即便是岑羽对德妃说过要关照自己，但对自己撒过的谎，为何德妃不再继续追问了呢？
岑羽不可能连这都知道并且提前告诉了德妃吧？
顾念之越想越觉得岑羽是个可怕的人。
深不可测。
更恼人的是，到目前为止，她压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德妃娘娘回了宫，咱们三皇子就有好日子过了。三皇子有了娘娘帮忙，或许可以和二皇子一较高下。”
林恒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轻声说着。
“娘娘不会在这宫里待太久的。”
顾念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石桌上划拉着。
“为什么？娘娘回来，难道不是为了为三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吗？”林恒一脸惊讶，似乎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连你都这么想，皇后和二皇子一定也会这么想。看来三皇子的境况真的不容乐观了。”顾念之站起身，叹了口气，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
侍卫将已经微醺的司马曜送回了府。
他心下欢喜，喝了不少，竟连步履都有些蹒跚。
“顾先生，你还没睡？”
他面上浮起一层惊喜。
“母妃说，顾先生谋略过人，看事情能一眼看到本质，让我以后一定要完全信任你，就像是信任她一样。”
司马曜眯着眼，伸开手，竟直直过来将顾念之抱在怀中。
“母妃说的话，一定没有错。顾先生，你是我的好兄弟。”
林恒早先已经目睹过司马曜强吻顾念之一幕，此时的拥抱，让他心头一惊，却又不敢立刻离去，只得略往后退，别过脸去。
拍了顾念之几下，司马曜松开怀抱，又看到林恒。
他指着林恒：“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林恒只得回道：“回殿下，小的一直在这里陪着顾先生等您呢。”
“你在等我吗？”司马曜的眼中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光。
他两手抓住顾念之的肩膀头，直直盯着顾念之的眼睛：“你等我？是担心我？是想念我？”
说着说着，司马曜竟如同痴汉一般笑了起来。
“念之等殿下，是有事想问，有事相商。”
顾念之将司马曜的手从自己肩膀拂下，略往后半步，似乎对这样醉酒的司马曜有些嫌弃。
“但见殿下醉成这样，还是明日再问吧。”
“我先扶殿下回房休息。”林恒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了有些摇摇晃晃的司马曜。
司马曜却并不领情。
“我已经快十年没见过母妃，可为何母妃三句不离顾先生？”
司马曜眼角已有泪痕。
“我是母妃怀胎十月生下的亲儿子，先生不过和母妃有数年交情，为何……”
司马曜喉头一梗，后面的话竟是都发不出来了。
顾念之终于明白司马曜醉酒的原因。
酒入愁肠，能不醉吗？
他以为母妃是因为担心自己而回，在风声鹤唳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仍然因为母妃的出现无比欢欣，可一餐饭吃下来，母妃却总是提到只有几年交情的故人。
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
有没有母亲，有没有关爱都没有差别。
但当德妃出现在面前，那张无数在梦中出现的脸真的出现，他又开始无比渴求着那从小就欠缺的母爱。
但是德妃却让他失望了。
“顾先生，你能不能教教我，怎样才能让母妃好好看看她的孩儿？”
堂堂七尺男儿，泪如雨下。
顾念之心头一痛。
她扶司马曜在石凳坐下，嘱咐林恒：“吩咐下去，熬点解酒汤送去三皇子房间。”
林恒如临大赦，一溜烟就跑得没影。
花园中，只剩下司马曜和顾念之两人。
顾念之站在司马曜身侧，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抚着他的头，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司马曜坐着，顾念之站着。
司马曜将头侧靠在顾念之的胸口。
顾念之先是一慌，但马上又平静下来，今日的束胸裹得很紧，这胸脯和男子的几乎没有区别了。
她慢慢抚着司马曜的头发，柔声说着：“娘娘离宫时，三皇子还只是幼稚孩童，如今再见面，已经成了伟岸男子，娘娘想必也需要时间适应如何重新和你相处。”
顾念之的话像是有一种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司马曜的抽泣变得没有那样剧烈。
他伸出手环住了顾念之的腰，头依然伏在顾念之的胸口。
他能清楚地听到顾念之的心跳，就那么扑通扑通平稳地跳着。
这种有节奏感的心跳声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的内心慢慢变得平静了一些。
“我能得到娘娘的关爱，正是托三皇子的福，娘娘常说我和你年龄相仿，看到我就想到你，所以忍不住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听说今日娘娘还没等到散朝就往朝堂方向赶，不是为了见皇上，而是为了早一点看到你。”
司马曜想起，今日的确是在去仁心殿的必经之路上和德妃相逢的。
那时德妃脚步匆忙，原来是为了早点见到自己。
的确，母妃见到自己时的惊喜是装不出来的。
顾先生说得没错。
不管是自己还是母妃，都需要时间去和对方重新认识并重新建立起和十年前有所差别的亲密关系。
“顾先生。”
“嗯？”
司马曜仍然环着顾念之的腰，但却仰起了头，看着顾念之的脸。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