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三皇子梁旭带兵攻破江陵,一路南下,直捣京城的消息几乎在大祈传了个遍。
幸闻司徒大将军领兵跟在后面除叛乱,一路安抚被破城池的百姓。
林献并不大在意传闻如何,左右上辈子也没摊得过什么好名声。
倒是萧澈原本就满身清明,日后又要继位,自然该谋得点好名声才是。
原本这件事忙起来该是挺麻烦的,谢明非倒是独自揽了,只让她在马车里歇着,折风、问情各一匹马在两边护着,待他闲时也同她一块看看书。
林献随手捡了车里摆上的小点心尝了尝,这几日过得太平安生,倒半点没觉着自己这是在造反。
果然站队是重要些,上辈子萧安半道出家被她硬拉上夺嫡之争,可谓是一路艰辛。但这两辈子,萧澈只要想便都能成。
萧嵇德不配位,早该改朝换代。不过是看换的是谁罢了。
左右萧澈素来名声在外,即便不造这个反,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萧问水受谢明非荼毒太深,不忍再见大祈万民再被萧嵇这样折腾下去。
“所以你特意叫人把太子殿下骗来,只为让他下定决心?”
江陵惨状,无人见后不动容。萧澈尤是。
“嗯。”
*
大军攻破京城的那日,百姓皆惧之。待到战马踏过,却发觉这所谓叛贼并不在意他们,只一路朝着皇宫去。
京中流言盛,然而皇宫之中,却无暇顾及这些。
萧嵇头一回慌了神,他想派人阻止,却发觉那些可用之才全叫他默默拔去,只剩下些不堪大用、对他构不成威胁的废物。
他早已无人可用。
一代帝王,终于颓唐之色。
*
林献重新再睁开眼的那天大抵未曾料到会有今朝。
她原以为重来一世,不过是平添烦恼。
原来是为了雪旧仇、明此心。
兵马踏破宫门的时候,折风、问情在前面开路,见人敢冲上来便动手,谢明非抓着她的手走在后面。
恍惚间,她险些以为回到了前世。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艳阳天。
她提着剑,身后跟着数不清的人,萧安站在她的身侧,她们步步杀上殿堂。
她先谢予一步将萧安送上了皇位,虽说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但到底得偿所愿。
那时的萧安并不喜她,也从来不喜杀戮,所以虽在她身侧,却始终要慢她一步。
所以她身后有着无数人,可走在最前端的却一直是她。
如今现在,有人将她护于身后。
从来不敢想。
*
一路过来的人几乎被梁旭的人铲了个干净,随后便被司徒华的人和萧澈的人借着平叛的名义又给逮了。
偶有些不知死活、胆敢冲上来的,挨个叫折风随手打晕了。
等杀到紫金大殿时,满朝文武在里面被围成了团,萧嵇虽说还坐在龙椅上,却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见着谢予、萧澈等人进来,只是苦笑,“朕一生都在铲除异己,却不曾想临到头竟是被自己的儿子和钦点的太子少师送这一程。”
“只是……这样得来的皇位,吾儿坐得安稳吗?”
但另外两人没动,反倒是谢予护在身后的少女从折风手里接过白刃。
林献嗤笑一声,“死到临头话不少。”
“史书只由胜者书写,陛下怎知你死后,史书不会记载,陛下是死于大梁三皇子梁旭叛乱,而太子殿下与少师大人不过是救驾来迟。奈何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戴孝登基。”
少女右手执剑,步步上殿,“你德不配位,有今天倒也不奇怪。”
萧嵇不曾见过她,眯了双眼睛,“你是何人?”
她的嗓音比剑尖还冷,“家父林颂之。”
还不待萧嵇惊鄂,却忽闻殿内有人问了声,“二小姐方才说你生父是谁?”
于是众人循声看去,竟是素日里并不怎么惹人关注的莫大人,莫迟与。
“济州义城,林颂之。”
打‘义城’这两个字眼一出来,满殿文武便是哗然。
林致远更是错愕。
他名义上的二女,竟原就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但他顾不上惊诧这个,林献提剑入殿,又坦言自己生父为十年前的义城县官,只怕摆明了是想清算总账。
他现下哪里还敢说话,只盼没人能注意到他才好。
林献走向萧嵇的路顺畅得很,折风、问情更是跟在后面,随时护着。
大抵是上辈子杀过一次,林献心底并没什么惧意。
萧澈为人子不能不孝,谢明非为其臣不能不忠,她为亲报仇实在是动手的最佳人选。
那日大殿内,无人敢忘,有人提剑上殿堂,弑杀天子,为亲报仇。
“今日昭华的仇、我的仇、谢明非的仇、裴玄的仇,便都一并报了吧。”
“萧嵇,你知道吗?”
“我真的遗憾没能让你死在义城。”
“我也同样遗憾不能让你死在靖云和江陵。”
“遗憾没法以你一命祭奠万千英魂和无辜惨死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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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献扔下剑拉着谢明非走出大殿时,外头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倒是个清明晴日。
身旁人从问情手里接过把纸伞撑开,一下便挡住了刺眼的霞光。
“回家?”
“行啊,回家。”
两世漂泊,终于不是无家可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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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着两人下了百步阶,随不凡撑了把伞打在了莫迟与的头顶,语气有些感慨,“那位二小姐竟是林大人的女儿。”
“既如此,那件事……你方才为何不说呢?”
莫迟与收回目光,抬脚往另一处走。
“不说了,到底是不合时宜。”
话音里带着点故作轻松。
身旁的随不凡不慌不忙地跟上去。
“今日下朝这样早,得早点回家陪夫人吃饭。”
*
谢明非不喜欢下雨,林献讨厌雪天,所以往后,是晴天。
【全文完】
2024.4.1-2024.8.7
行文至此,落笔为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