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云轻提及他调查旧案，让沉冤得以昭雪，安国公的眉头明显蹙了蹙。
他没想到沈云轻会提这个。
他甚至没想到沈云轻会知道这件事。
毕竟，他自入朝开始，就是一个武将，在所有人的印象中，他是个征战杀伐的人，除了战场上的那点事，其他的事他都是不掺和的。
这些年他调查的旧案，就只有一件，而知道他曾调查旧案的人并不是太多，毕竟，案件事关重大，调查都是暗中进行的，而调查到最后，都没有什么结果，算是无疾而终了，距离沉冤昭雪，还差的远着呢，自然也就没有宣扬。
不提也罢。
心里想着这些事，安国公没有开口。
沈云轻并不知道安国公的心思，只是，安国公那一瞬的蹙眉，她看在眼里。
她不清楚安国公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但是，那表情很怪。
那旧案……
或许真的不同寻常。
沈云轻在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情绪，她只自顾自的继续。
“国公爷或许不知道，二公子曾与妾炫耀过，说他在衡泽庐玩过很多女人，包括万花别馆，他也是想玩谁，玩残了玩死了也无所谓。国公爷，你是断案的人，若真在公堂上，他残害人命，该当何罪？他有今日，他想讨公道，他……配吗？”
沈云轻语气戏谑。
话音落下，沈云轻就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若安国公想动手，她进门这么久，早就够安国公杀她千百次了。
可安国公没有。
这就证明了他根本没想动她。
自然的，沈云轻离开，也不会有什么阻碍，甚至于自始至终，安国公都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沈云轻走远，消失不见。
……
外面，小禄子和如若，魂都要吓飞了。
他们就守在书房之外，里面的动静，他们可是都听见了的。
安国公疾言厉色，怒不可遏，他们感受到了，沈云轻怒怼安国公，口若悬河，字字珠玑，他们也都听到了，她的话凌厉，尤其是斥责贬低顾承的那几句，无异于在安国公的心口上撒盐，他们都为沈云轻捏把汗。
他们怕安国公意发火，沈云轻就有来无回了。
好在没什么事。
如若扶着沈云轻，小禄子在另一边跟着，他们两个与沈云轻一边往清风馆的方向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开口。
“小夫人，刚刚真的要吓死奴婢了。”
“就是就是。”
听着如若和小禄子的话，沈云轻勾唇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她快步回了清风馆。
回来后，沈云轻就把如若、朝雪、小禄子都打发出去了，她清理了身上的东西，转而坐在椅子上，她闭着眼睛，一遍遍的回想着安国公的模样，她也一遍遍的想，要如何才能探查到安国公当年调查的旧案？
让朝雪、寒笑出去调查，这是一步。
那她这边呢？
近水楼台，她又要怎么做，才能获取更多的消息？才能更快的确认，这些事，是否与云嫦的死有关？
还是从顾承的身上下手吗？
对于这些事，顾承能知道多少？如果顾承知道的不多，她又该从哪下手？
脑子里全都是这些事，沈云轻忍不住头疼。
好像，自从确认了顾承不是杀死云嫦的真正凶手之后，自从她失了目标之后，摆在她前面的就全都是问题，而不是路。
问题堆叠，毫无头绪，这种感觉很不好。
沈云轻强撑着不让自己乱。
沈云轻自己调整情绪，沐浴更衣，她换了一身轻便单薄的衣裳，坐在桌边上，一边摇着团扇继续看书，一边思忖着之后的路要如何走。
心里藏着事，这一整日，她都默不作声，话少得可怜。
傍晚。
朝雪让人准备好了晚膳，如若来叫她吃东西。
可就在这时，小禄子又带着管家进来了，瞧着管家，如若的脸色明显变了变，她看着管家，心里都带着两分防备。
之前，就是管家来叫沈云轻的，现在管家又来，能有什么好事？
不会是要回过头来算账吧？
顾珩怎么还不回来？
如若心乱如麻，沈云轻倒还算平静。
管家抱着一堆画过来，瞧着沈云轻，管家微微福身笑笑，“老奴见过小夫人，又要打扰小夫人。”
“无妨，这是……”
“哦。”
管家看着自己抱着的画，他恍然回神，他上前一步，将画都放到了桌上。
之后，管家才跟沈云轻解释。
“回小夫人，国公爷说了，世子爷是国公府的未来，是国公府的支柱，他早些诞下嫡子，这很重要。世子妃出事了，但是，这位置也不能一直空着，总还得有人补上才行。尤其是二公子出事之后，国公爷更觉得，这世上的意外很多，谁也不能保证明日会出什么事，所以早些让世子爷迎娶继室，诞下嫡子，这事不能再拖了。”
一边说着，管家一边小心翼翼的抬眸，观察着沈云轻的表情。
他知道顾珩宠着沈云轻，沈云轻也在意顾珩。
若非安国公安排，让他当着沈云轻的面说这些，一个字都不能落，他真不想谈这些事。
他也为难。
“小夫人，这些画像，都是国公爷为世子爷挑选的京中贵女，一个个的，模样上乘不说，她们还都出身名门，是各家的嫡出千金，从小受了良好的教育，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行礼仪更是没话说。不论世子爷选谁做继室，都不会差。”
模样上乘、名门千金、饱读诗书、礼仪周全……
每一个字都在羞辱沈云轻。
都在刻意提醒沈云轻，她是个青楼出身的娼妓，上不得大雅之堂，她学识浅薄，礼数不周，她配不上顾珩。
沈云轻听着这些话，其实她很明白安国公的意思。
其一，她刚刚顶撞了安国公，虽然安国公并不想收拾她，不想收拾顾珩，安国公找她，更像是在寻找一个说服自己顾承有错，罪有应得，他应该息事宁人的理由，可是，那些话终究不好听，安国公需要敲打她，给她些教训。
其二，顾承废了，子嗣无望，安国公自然想在顾珩的身上使使劲儿。
其三，顾珩对顾承动手，安国公也想给他些警告。他废了顾承子嗣，安国公就朝他要子嗣，他毁了顾承的亲事，安国公就给他塞亲事。
这些画像，一箭三雕，刀刀见血。
安国公厉害着呢。
沈云轻想着，目光落在那些画像上，她心里明白，早晚会有这一日的，她本也不该有什么妄想。
她只要能办好自己的事，报了大仇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看着这些东西……
沈云轻骗不了自己，她心里是堵的。
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