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4
涂山凛替江雪倾喊来李妈帮忙,原是下楼就要回自己家去的,人还没走却被江雪倾叫住。
“涂山凛,你跟我进来。”她每次叫他名字时总是理直气壮,好似从来未曾把涂山家大少未婚妻这个身份看得有多重要。
因着还打算一起写作业,江雪倾换了身连身裙,把长发编成清爽的侧马尾,站在走廊上朝他勾勾手指,说完自顾自转身先进书房。
涂山凛已经兀自平稳下心绪。不知她要跟自己讲什么,也跟着进去,顺手带上房门。
桌上摆了一碗红糖水,是他刚才嘱咐佣人现煮送上楼给江雪倾的。红糖水放在这里凉了会儿,眼下温度应该是恰好适合入口的。
江雪倾瞧了眼碗里的汤汁,撇撇嘴角,嫌弃道:“我不喜欢喝这种红糖水,有股奇奇怪怪的中药味。”她把汤碗端到涂山凛面前,“你帮我喝掉它好不好?”
涂山凛一个男生自然不需要喝什么暖宫驱寒的红糖水,可眼前的江雪倾眼眸圆溜溜亮闪闪地盯着他,让他压根无心拒绝。
他面无表情,伸手接过碗,一口闷。
江雪倾双手背在身后,盯着他喝光,笑吟吟道:“谢啦。要是不喝掉这碗,说不定李妈晚上又要报告给管家。好烦的。”
涂山凛放下空碗,在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拭嘴角。
“写作业?”他问。
“等一下。”江雪倾摇摇头,又一脸贼笑地凑近他,刻意压低声音问,“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目光在她饱满樱红的嘴唇上流连,嗓音暗哑:“说。”
“不行,你先说你答应。”
“涂山家没有人会在空白合同上签名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除非说清楚道明白,否则他不可能直接答应。毕竟他习惯言出必行,若是答应肯定会履行承诺。
江雪倾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他黑眸幽深,英俊无暇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也找不出一丝破绽。
既然如此,她只能用最后一招。
“阿凛哥哥。”江雪倾放柔声线,双手握上涂山凛的手臂撒娇,“我提出的真的只是一个很小的请求,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毕竟他们相识十几年,涂山凛太了解江雪倾。她平日无事直呼大名涂山凛,有事相求才会难得的叫他一声阿凛哥哥。可怎么办?偏偏他就吃她这套。
涂山凛暗自咬牙,心中暗自对自己这样轻易被江雪倾拿捏感到无语。
“说吧,又是什么事要我替你去办。”
真的得到涂山凛应许,江雪倾又有些忸怩害羞:“今天的事不许跟别人说!还有,你能不能帮我跟李妈说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管家,我不想办成年礼party。”
这几年他们圈子里也不知是哪家从南洋带回来的风潮,各家女孩子首次来初潮时都会为她举办一场成年礼聚会,一群人特意跑来祝贺一个女孩子来初潮正式跨入成人门槛。
江雪倾觉得莫名其妙,心里很不喜欢,但她知道她的父亲是喜欢借由头办party的,这样才能趁机获得更多社交机会,广交人脉对他的生意百利无一害。
她妈咪过世早,她的事情常会被李妈报告给管家再通报到父亲耳朵里。江雪倾很清楚如果是自己去说,肯定会被父亲责怪不懂事,所以才想着请涂山凛这位‘未婚夫’帮忙。
涂山凛低眸问:“你是不想办party,还是不想让人特意为了这件事为你送祝福。”
他原是正在思考买什么礼物送给她的,可现在听起来江雪倾似乎对此意愿不大,甚至很反感。他需要问清楚,免得适得其反。
“你不觉得因为这件事,把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喊来参加party很奇怪吗?”
“嗯,的确有点。”
“那你是答应帮忙喽?”
涂山凛心里已经落定主意,可难得瞧见她心神不宁求着自己的模样,想再逗逗她。
他故意道:“看我心情。”
“你不愿意?为什么?对你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江雪倾急得鼓起腮帮子。
涂山凛目光斜睨,忍住想伸手捏一把她脸颊的冲动,继续一本正经。
“我觉得办party并没什么不好的。”他双手抱臂,慵懒地倚在书桌边沿,“你的亲戚朋友可以趁机聚会,你之前不是还说很惦记内地外婆家那脉的亲戚吗?你可以用这个名头,把他们接过来聚一聚。”
江雪倾闻言觉得很有道理,差点点头认同被涂山凛忽悠成功。幸好她很快想起自己的初衷,抗议。
“不要!我爹地一定会邀请他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过来参加party的,到时如果把外婆家的亲戚接过来,他们会闹得不愉快。本来外婆家的亲戚就不喜欢我爹地,所以才不愿意来港走动。”
涂山凛摊摊手,示意自己也无计可施。
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一下子把江雪倾惹毛。她气得眉毛差点倒竖,上前半步欺身到涂山凛面前。她抓起桌上放着的一支钢笔,故意摘掉笔帽,拿尖头对准他。
“说,你愿意帮我。”她目光逼视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江雪倾手握钢笔,镀金的笔尖直指涂山凛。
涂山凛挪开视线,尽量不去注意那支对准自己的笔尖。他知道江雪倾并不会真正伤害他,只是想利用他的弱点让他就范。
见她认真发难的模样,涂山凛抵抗了一会儿,微微叹息。
“好,我答应你。”他从容投降,特意挪开的目光深处满是温柔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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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十几年前的事,没想到如今回忆起来,所有细节甚至是那年夏天闷热的空气和他近在咫尺的炽热呼吸,恍如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江雪倾恍神的片刻,计程车已经开上山,再有一段路就要抵达涂山家的别墅群。
望着车窗外熟悉的景物,江雪倾微微叹了口气。
“小姐,再往前就是别人家私路,我的计程车是进不去的。”司机停下车侧首询问。
“行了,就停在这里吧。”江雪倾问司机要了机印票据,推门下车。
冬夜的半山别墅区,寂静如同无人区。
江雪倾才下车一会儿,就被刺骨的温度冻得受不了。她抱着胳膊直打寒颤,只能裹紧身上的大衣,加快步伐通过涂山家门前的这段长长的私路。
她埋头苦走,终于看见那两扇眼熟的黑色镂花铁门,只要通过它们再往里走几十米就能到达涂山家主楼别墅。
可黑色镂花铁门紧闭,像是隔绝出两个悬殊世界。如今的她压根没有直接入内的资格,江雪倾伸出一根被冻到冰凉的指尖按下电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