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王在圳川县的驿站里住着,闻歌由周志亲自送去他面前。
“拜见王爷。”
萧意梧看着一袭素衫的闻歌,七日未见,她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越发显得脸小,怕没有他的巴掌大。萧意梧喉中突生痒意,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怜惜之情。
“起来。”萧意梧的手微微一动,又落回原地,他将目光重新放在面前的公文上,淡淡地说,“周山,带她去休息。”
闻歌捏了捏衣角,那么大的恩,那么大笔的银子,她总不好跟在他身边吃闲饭,端茶倒水的事情她一定能做好的。
“王爷,我留下来侍候你吧。”
萧意梧诧异地看了眼闻歌,他喉中的痒意更甚了,不由轻咳一声,“不用。我身边不留女人侍候。你……”他想了想,“你若不累,可去城中逛逛,记得带上侍卫。有事我会让人叫你。”
闻歌品着他话中的意思,没事的时候是让她少出现在他面前吗?
“跟我来吧。”周山早几天就回到萧意梧身边侍候,见萧意梧神情很是不耐,怕闻歌不懂事说出什么惹他生气,忙道。
萧意梧住着驿站里最好的一处院落,足有两进,萧意梧带着侍卫们都住在第一进,第二进空落落的,正房已经被打扫过,留给闻歌住。
“我住在这里不合适啊。”闻歌看着屋内的布置,都是她从来想都不敢想的用度。这样住着,倒显得她是……是他的家眷一般。
“空着也是空着,有什么不合适?”周山粗声粗气地说,“叫你住就住,别那么麻烦。”指了东厢房对闻歌说,“王爷身边都是男人,怕你有不方便之处,让驿长遣了两个婆子过来,你需得什么,只管找她们。”说完,便风风火火走了。
周山走后,早在一旁探头探脑的两个婆子来到闻歌跟前,“姑娘,可需得用饭了?”
从麻雀镇一路过来,路上行了一上午,不说还不觉得,一说果真有些饿了。闻歌点头,“劳烦你二位。”
两个婆子都说不麻烦,其中一个胖婆子说,“王爷出手大方,我们能够侍候姑娘,是我们的福气。”
她们很快便端来饭菜,十分丰盛,闻歌用完后,问她们,“王爷那边可用过了?”
婆子道,“那可不归我们管。想来是用过饭了。”
就这么住了两天,一直也没见萧意梧传唤,日日憋在屋中,虽说丰衣足食,总归是有些无聊。恰在此时,胖婆子借着端水进屋的机会,将一个小纸卷放在闻歌的面前。
闻歌的心猛跳了一下。她拿起那小纸卷打开,上面没有字,画着一支井上红梅,井口旁,有一双通红的手正在洗衣裳。
秦珂找她?
想到那一夜,秦珂冒着危险到镇外来找她,闻歌决定去见秦珂一面。
萧意梧说过她可以城中逛逛,闻歌便让婆子去前面说这事,很快婆子回来,说是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门。
跟着萧意梧,出趟门的规矩比从前在秦家可大多了。轿子直接来到屋前,抬轿子的是四个年轻力壮的侍卫,另有两个侍卫跟在轿子后。那两个婆子得了吩咐,也跟在轿子边,供闻歌随时使唤。
闻歌并没有觉得高兴,心中反而沉甸甸的。她像被豢养起来的鸟儿,虽然不再担惊受怕,可无形的链子拴在身上,也不知还有没有重回自由的那天。
圳川是座小城,但对闻歌来说,已很是繁华热闹了。闻歌时不时掀起帘子,往外张望,两个婆子也争抢着要给闻歌介绍。
很快来到圳川最繁华的长街,人们摩肩擦踵,往来如梭,轿子走得越来越慢,闻歌索性下轿。抬轿的侍卫们去一旁候着,另两个侍卫依旧一前一后守着闻歌,闻歌两侧则各跟着一个婆子。
这样子,便是秦珂看到她,怕也不方便上前来。闻歌看了眼四周,计上心来,先是在小摊位上买了不少东西,两个婆子手里都提满了,便让侍卫先送到轿子去。只是这侍卫比婆子力气大,一个人便拿了两个婆子才能拎动的东西,依旧留下一个跟在闻歌身边。
眼看着一条长街快要走出头了,闻歌佯装走累了,要去旁边的茶楼歇歇脚,进茶楼后没有听侍卫的去雅间,就坐在大堂的显眼位置。
果然,才刚端起茶杯,就见外面一个青衣书生快步走进来,看到闻歌,高兴地走过来,“闻歌。”
侍卫和婆子要了旁边的桌子,也在喝茶,看到书生,却没阻拦,秦珂顺利地坐到闻歌面前。
“最近可好?”秦珂落座后,脸色十分激动,但碍着旁边的婆子和侍卫,生生压抑住,目光缱绻又温柔地看着闻歌。
“还好。”闻歌放低声音,“你找我,可是有事?”
“我不放心你。”秦珂说,“闻歌,你怎会认识梧王?”
这却不好解释,闻歌笑而不语。秦珂便知问得唐突,话题一转,“你以后……就跟着梧王了吗?”
秦珂的声音,听起来伤心极了。
“闻歌,我……我对你的心不会变,你若愿意,我带你走。我给不了你王府的荣华富贵,但我会倾我所能好好对你。”
闻歌整个人僵住。她来见他,并非心中对他有私情,而是感念他那晚的相帮。有些话,是该早早说清。若没有那一夜的变故,余氏也还活着,她兴许要了秦府的休书后,会嫁给他,从此夫唱妇和。可如今一切已经不同了,她欠下梧王的大恩,前路未卜,别说是本就对秦珂没有动过心,便是有那种心思也得了断干净才好。
“秦公子,多谢你从前关照,若有机会,小女一定报答。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唯愿你早娶佳妇,早登金榜。”闻歌说完,便站起身来要走。
秦珂一把拉住闻歌的袖子,“闻歌,梧王南巡半年,几十名官员被他送上断头台,如今许多人背后称他为吃人王爷。他绝非善类……”
“住口。”闻歌情急之下,一把捂住秦珂的嘴,斥责道,“你疯了吗?”
秦珂也知失言,旁边侍卫的目光中杀机毕露,他心有不甘,“闻歌……”
“我走了。”闻歌硬起心肠,“秦公子,我不值得你牵念。”
秦珂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长凳上,看着闻歌纤细的背影被人群淹没,再也找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