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体内到底是什么蛊?”闻歌强忍着浑身的难受,战战兢兢地问。
萧意梧今晚就像是一头暴龙。她知道最好的做法是乖乖下马车,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好睡一觉,然而,体内被种下一个虫子,这谁还睡得着?
萧意梧此时心情非常不佳,不愿再理会闻歌。
周山最是了解萧意梧,掀起车帘,要将闻歌扯下去。
闻歌挣扎着不肯离开,手重重甩在车壁上,不由吃痛惊呼出声。而回头的瞬间,闻歌看见萧意梧脸上也露出一丝痛苦,他的大拇指微微蜷缩,正和闻歌此时大拇指的动作一模一样,他甚至没拿稳手中的书,任其掉落。
“你……我……”闻歌没忍住,惊道。
萧意梧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像是要吃人。
闻歌一瞬间就悔了,她不该回头,她恨不得自戳双目。许是这些日子过得太过舒坦,闻歌丢掉了多年的谨小慎微;又可能是今晚上发生的事情超过闻歌的认知,她的心一会儿在云端一会儿在地底,难以自控。
那到底是什么蛊啊?居然让她和堂堂王爷共享疼痛,从天而降的轻功从何而来也有迹可循了,还有那日看到李大有的回忆……
闻歌浑身发凉。那么多人想要杀他,她往后的日子,该是多么的难熬啊。
“王爷,你看她,像山里的野猴子,就知道整事。不如将她关起来,可省去许多麻烦。”周山伸长手,将书捡起来,看闻歌就像在看仇人。
闻歌闻言,浑身颤了一下。
“主子,我以后一定听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闻歌心知未来的安排就在眼前这位爷的一念之间,忙改了口,和周山一样叫他主子,求情说,“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绝不给主子添乱。”她的眼泪簌簌滚落,她呜呜咽咽地哀求,“别关我。”
“王爷。”就在此时,车内居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你们所中的蛊,名为双栖。”
闻歌惊愕地看向车内角落,那里坐着一个穿白袍的男人,一头如银的长发披散开来,脸上戴着一个银质雕花面具。他不说话的时候,毫无存在感,闻歌先前进出就完全没发现他。
“还真是双栖啊。”萧意梧怅然道,再看向闻歌,目光先是审视,后慢慢变得温和,耐心给闻歌解释说,“我在南疆落难,仓促之中,为了保命,吞了一对蛊王。那晚,子蛊被你引出和你融为一体,母蛊依然留在我体内,从此后,我们犹如同命相连的一对鸟儿。”
大难临头各自飞?
闻歌心中无语极了,什么被她引出,那晚明明是萧意梧趁她不备将蛊喂过来。
萧意梧却像是看透闻歌所想,“一只身亡难双栖,两只黄泉路不凄。”
“就是说,我们当中死一个,就会都死?”
难怪他对她的行为总有些奇怪,难怪他说帮她就是帮他自己,原来如此!
“我们都不会死。我能从穷山恶水的南疆成功脱身,这小小蛊虫岂能克制住我。”
闻歌虽没有开口,可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将她心中的猜测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若说从前闻歌在闭塞的麻雀镇,得不到多少外界的消息。这三个月混迹青楼,难免听人提及萧意梧前段时间的动向。
去年七月,当今梧王萧意梧,奉圣命巡视西南,和南疆公主一见钟情。南疆位于绵延大山中,素来神秘,少与外面互通,直到去年,南疆公主亲自接了梧王进山做客。大家本以为待梧王归朝,将会迎来一场盛大的婚礼。
蛊虫、南疆、落难……原来梧王并非对南疆公主一见钟情,反倒是避之不及。
闻歌想,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无用,倒不用往好的方面想。她何德何能,居然和尊贵的梧王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么一想,她仿佛看到萧意梧变成了一只蚂蚱,在绳子上荡秋千,忍俊不禁,面上克制着,心里却笑开了花。她是虫子,可他不也是吗?
芸芸众生,在命运面前,谁不是渺小的虫子。
萧意梧也是一笑,随后一惊,心里陡生一种怪异感。刚刚那个瞬间,他其实并没有想笑。而此刻他感觉怪异,去看闻歌,就发现她的表情也有异,正错愕地看着他。
萧意梧体内的蛊虫,自从那晚跑了一只到闻歌体内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三个月来,哪怕是最好的蛊师,也看不出来萧意梧体内到底是什么蛊。直到前些日子,萧意梧感觉到身体的不适,本已在安排到雁州一趟,不料没等出行,就先晕了过去。到了雁州,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内力却被抽得干干净净,那双栖蛊,竟然还能让不会武功的一方调用另一方的内力。
好在这情况并非不可控,车内的这位蛊师泰尔,和南疆有些渊源,就算是去南疆,也称得上一流蛊师。他已经琢磨出方法来,可以保证以后闻歌只能部分调动萧意梧的内力。
萧意梧回想起在南州府驿站时,那个行为陌生的自己,他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和别的男人相会,而醋意涌满心头,失智一般,匆匆安排了周志女儿和秦珂的婚事,彻底断了两人的念想。
生命共享,内力共享,疼痛共享,还会不由自主地在意对方,连情绪都共享……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闻歌,她的喜怒哀乐都能影响自己的话,原先的安排便不作数了,总要放在眼睛底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