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我会补偿你。高……她顽皮,捉弄你,我亦会惩戒。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不准画。”
萧意梧吩咐周山,“将画全部收回销毁。”
“是。”
让她去青楼作画,居然是高姑姑自己的主意吗?
闻歌一回想,那些蛛丝马迹早有迹可循。
高姑姑瞧着容貌苍老,可举止神态并不像有些年纪的人。
闻歌心里一直觉得怪异,弄不清那违和感从而来,直到萧意梧说她顽皮……徐娘半老,何谈顽皮?
闻歌一来院子,就察觉到高姑姑不喜自己,平日里除了做事儿,也尽量避着她,没想到还是招了她的厌。
闻歌正思量间,就听见萧意梧对她说,“我会给你安排身份。然后以侧妃之礼,迎你入府。”
“还不谢过主子?”周山见闻歌傻愣愣地,半晌没个反应,萧意梧都要尴尬了,连忙道。
“谢……”闻歌这次实在谢不出来,她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说,“主子,我不过是个卑贱的下堂妇,不敢当主子如此厚爱。”
闻歌也知这话不识好歹,可闻歌已经经历过在秦府被圈养的生活,生活黯淡压抑,若不是有后来的变故,每日起床都感觉一生能望见头。她也曾经认命,打算在秦府好好过一辈子,可结果呢?秦三公子病好了,她就是块无用的抹布,被随手给弃了不说,他们还想将她这块废布剪成碎屑焚烧掉才好。
秦府不过是麻雀镇上的富户罢了,那梧王府又是何等地方?萧意梧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解决双栖蛊。待那时,她又该如何?闻歌不想再将悲欢荣辱系于他人之手。
闻歌的心若是一条河,此时正经历着惊涛骇浪。
和贵人生命共享,疼痛共享,情绪共享,都没有让她惊怕,可她怕萧意梧的这份厚爱。他分明是看不起她这样粗浅无知的民女,他给她侧妃位置,仅仅是因为体内的双栖蛊。这些日子他给她一个温暖舒适的笼子,觉得她表现尚可,所以打算给她换一个更大更豪华的笼子?
她错了。那日麻雀镇,她以为和他要分别,他当时说的是“我想成全你的自由自在。”并不是“我会成全你的自由自在。”他们绑定了那样离奇的蛊虫,他如何会放她自由?如果余氏没有出事,他会用什么手段带走她呢?这般想着,她心底一寒。
她小声问,“我想知道,你真的会让李大有他们就地解散吗?”
“会。”
他惊讶她突然问这个,但以后还需要她多多配合,因此耐着性子和她解释,“李大有曾经是赫赫有名的烽火将军,五年前因为军粮失窃一案下狱,那件大案牵连甚广,有百余名官员获罪,李大有被判斩首。我那大哥,生性懒散,在此案上格外,好一番折腾,才让李大有他们从轻发落,流放北漠,路途中又寻机让李大有他们诈死,去南庭军替他操练私军。私自屯兵,便是皇子,也当斩无赦!南庭军绝不会继续存在。李大有在南庭军身居要职,流放途中又诈死脱逃,回家只会妻儿招祸,我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什么明路?”
“北州常年征募兵勇,因是苦寒之地,戍边大将求才若渴。李大有他们去北州,那地方和北漠相距不远,若能立些功劳,将来便有望恢复身份,和妻儿光明正大地重聚。”
闻歌眨了眨眼睛,她听人说过,如今大黎的几位成年皇子,定下封地的只有两位。一位是最受宠的青王,封地是最富庶的江南,一位是唯一的嫡皇子梧王,封地雁州。那雁州和北州一南一北,表面上并无瓜葛,但这些贵人们的关系比蜘蛛网还复杂,她如何看得清呢。
“问完了?”从未有女子向他问询所谋划的大事,萧意梧感情挺新鲜,但他历年来冰山脸摆习惯了,好好的一句话,出口时带着冰渣,显得十分冷漠。
“主子,我还有话想说。”
闻歌深深地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在萧意梧面前没有什么底气,但也不算是完全没有筹码。那一夜,萧意梧亲口将筹码渡给了她。
“说。”萧意梧允了,但冰冷的态度,似在嫌恶这个女人事儿有点多。
“主子,我我会画画,我还会算账,认得几个字……我有用的。”闻歌真诚地望着萧意梧,“我想给主子办事。当王妃我哪里会啊。”
“当王妃还不简单,你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周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闻歌,她肯定不知道,大黎有多少女人不要名分都想亲近梧王,而且梧王府还没有正妃,她入府后就是唯一的女主人,这可真是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周山最是敬仰自家主子,深深觉得闻歌配不上萧意梧,她还敢如此不识好歹,讥笑道,“是个人都会。难不成,你嫌弃主子?”
周山嘴上戏问闻歌是否嫌弃萧意梧,可那神情,分明是闻歌敢点头就要她这不识好歹的女人好看。
“我绝无此意。”闻歌连忙说。
萧意梧倒没觉得被冒犯,他生得俊美无俦,在京中不带够护卫都不敢出门,因为京中贵女常常为了见他不择手段。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女人不喜欢他。他想着,大概她身份太卑微,成为他的女人这种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
“本王从不强人所难。”萧意梧眉毛微动,垂下眼睑,倒没有不悦,绑了双栖蛊,这女人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满不在乎地说,“此事以后再说。”见闻歌欲言又止,刚舒展开的眉头不由微皱,斥道,“还有什么话,通通说来。”
“那我可真说了!”
闻歌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脖子,稳得很,又看了看萧意梧那如美玉般的脖颈,也很稳,很好!
萧意梧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他是知道的,这个女人表面温顺骨子不驯,真温顺的女人,岂会大半夜越过周山的阻拦,跳上马车挟持一个陌生男人。
“王爷先前有几句话,民女不敢苟同……”
萧意梧冷笑一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