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敢。”宋青青哪肯承认,“皇后娘娘,你误会臣妾了。”
“那行。”谢皇后深深地看了宋青青一眼,“我真挺喜欢你家小姑娘。”
谢皇后动了动腿,低头看了眼脚上的草履,大约是有小石头滚进鞋子里,让她很不舒服。她大咧咧地坐在菜地旁边,粗鲁地一把将鞋子给脱下来,拿在手中摇晃着。
离她最近的宋青青哪见过这动作,脸色大变,因着谢皇后的身份,才硬将往后躲的动作给止住,但紧跟着,她还是躲了,且拉着闻歌一起往后躲。
宋青青的袖中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她的袖子扫过闻歌的脸,闻歌顿觉一阵晕眩,身体一软,就往后栽倒。
“凌霄!”
一直跟在闻歌身边的林氏惊得大呼一声,想要抱住闻歌,却险些被闻歌拖着也倒下。好在身边的宫女们帮了把手,将闻歌扶到一个身材壮硕的宫女背上去。
“天啊,皇后娘娘的脚臭把宋九小姐熏晕了!”也不知哪个宫女尖叫着喊,声音响彻四周。
“听说娘娘还保持着以前当农妇的习惯,半个月才洗次澡呢。”又有宫女小声说。
“难怪味道这么大……”
宋青青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满是焦灼,“凌霄!凌霄!”
宋青青为了不让谢皇后看上闻歌,实在是下足了力气。这事传扬出去,梧王知道了,也不会要一位被他娘脚臭熏晕过的媳妇。
“皇后娘娘,我三妹从小身体不好,今日可能老毛病犯了。请容臣妾告退。”
“去吧,让御医给她好好瞧瞧。”
刚刚在宫女背上清醒过来的闻歌,听到这话,恨不得再晕过去。
闻歌回过头,去看依旧坐在地上的谢皇后,却见她神情淡定,似乎眼前的闹剧和她毫无关系。两人目光交错间,她还朝着闻歌微微点了下头。
这事儿闹的,谢皇后没当回事,闻歌尴尬地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啊。
“我刚刚怎么了?”闻歌在软轿里捂着头,嘤咛一声。
“兴许是昨夜你在望月楼上吹了太多风吧。回去后,我传御医给你看看。”宋青青优雅地拨弄着轿中垂下的流苏,漫不经心地说。
闻歌看向宋青青的袖子,想到林胭脂说过她体内有燊芜茗,抵御百毒,那宋青青身上的应该不是毒药。堂堂皇妃,近身侍君的人,想来也不敢将毒药随身带着。
回到青未宫后,宋青青看着沉默的林氏,和还有恹恹的闻歌,“娘,别担心啦,刚刚是我弄了点小把戏,对凌霄无害的。”
“你这孩子。”
“大姐姐,你刚刚用的什么?”
“不能告诉你哦,这是我和别人的秘密。”宋青青明媚一笑,“总算了却一桩心事!皇后应该不会选凌霄给梧王。”
“青青啊,她好歹是皇后,你也不太尊重她了。”林氏忧心忡忡,她没想到,宋青青在宫里这么跋扈,在甘泉宫都敢横冲直撞,还敢……
“娘。”宋青青在林氏面前难得有些孩子气,“我不这么着,皇后如何会打消对凌霄的念头呢?若不是有我这么个嚣张跋扈的宠妃姐姐,她巴不得将凌霄娶回去当儿媳妇。”
宋青青看向闻歌,语重心长地说,“凌霄,我知你是个好姑娘,并不贪慕这皇城的尊贵。你最好是别嫁进皇家来,皇家的饭可不好吃呐。”
她幽幽一叹,“尤其是梧王府。梧王美死仙人,端方君子,这安平想嫁给他的姑娘能从皇宫排到城门口去,可这么多年了,梧王妃的位置还空着。婚姻大事,终究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武百官,就没一个敢将女儿嫁给他的。他占着嫡子的位置,陛下并不属意他。他御前无宠,身后无人……”
闻歌无意识地掐了下手指,想起两人初相识,那一波又一波追杀他的人。他进艰难,退无路,堂堂嫡皇子,活得竟比普通人还要难上百倍千倍。
“大姐姐。”宋青青是个很复杂的人,在宫里待久了,有多副面孔,但她这句话,闻歌相信她完全出自真心,闻歌领她这份情,“我知道的,我……”她想说自己无意婚嫁之事,却知道林氏和宋青青绝不会容她如此,便勒住话头,“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
“难怪皇后很少出现在重要场合。”林氏感慨说,她这些日子从妯娌口中,得知皇后已经有十多年不出现在人前了。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母,居然退居冷宫,一心种菜。
“我刚进宫时,皇后倒不这样。”宋青青心知林氏心思简单,闻歌又是初来京城,她不敢指望家中那位祖母会悉心带着这对母女熟悉安平,“后面发生过一些事情,皇后彻底放弃执掌宫权躬耕乐道,皇上也放任自流。”
她狡猾地笑了笑,没告诉林氏,正是因为宫中的变动,皇后和贵妃都突然对皇帝冷淡起来,当时只是小美人的她才有机会崭露头角,逐渐被皇帝看重,“当然啦,如果咱们没有闯进去,她这副模样也见不着。她虽喜欢在田地里劳作,却遮遮掩掩,并不愿意让人瞧见。”
宋青青一时像个看到趣事的小孩子,要给最亲近的娘亲分享,“我也是第一次见呢,上次贵妃娘娘说,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青青。”林氏正色道,“你如今虽贵为皇妃,身受帝宠,但我是你的母亲,想来,还是有资格说你几句。”
林氏平时性子软和,很少如此严肃地说话,宋青青连忙让人都下去,一个不留,恭恭敬敬地站在林氏面前听训。宋青青这般,闻歌也忙站在她身旁。
“从前你进京前,你父亲也曾教导你,无论嫁进哪家,退一步自然优雅,让三分何等清闲,不是不争,不争是争。你如今在后宫之中,更应慎行谨言。”林氏目光含泪,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忧和挂念,“我们做父母的,所求不过是儿女们都好好的。”
“娘。”宋青青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女儿受教。”
“娘,女儿也受教。”闻歌也行礼说。
“你长大了出嫁了,娘能照拂你的有限,青青啊……”林氏有很多话想说,可知道女儿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要她教的小姑娘,她也不可能天天在她身边保护她了。为母则刚,一个母亲可以为自己的孩子做任何事情,可又有很多时候,母亲又会生出无数的无能为力。
“娘,我心里都有数。”宋青青说,“皇后娘娘不会怪罪我。这满宫上下,若说谁是真正的好人,你女儿我都……但娘娘是真好人。进宫二十余载,犹能初心不改,在这人事纷杂的宫廷里,过得逍遥快活,我心中其实很佩服她。”
“那你还那副态度……”林氏不满地说。
“女儿在宫里也需要做人呐。”宋青青娇艳的脸庞像是被微风轻抚徐徐绽放的牡丹花,露出一抹美艳至极的笑容来,“在宫里,皇后虽是好人,却靠不住。”
“我看你和莫贵妃倒是交情很好?”
“啊呀,娘。”宋青青却嗤之一笑,“这宫里人与人之间的好,可跟家里人互相的好不一样。”
“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哎。”林氏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宫去了。”
“娘,等过些日子,我再让人接你们进来。”宋青青中午还要陪着皇帝用膳,也不便多留母亲和妹妹,便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挽着闻歌,亲自将她们送到青未宫门口,看她们上了轿,依旧没回去,一直目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