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说啊。”林胭脂催促。
“前天夜里,老夫人梦游了。”
闻歌和林胭脂双双盯着云朵,知道事情绝不是老人家犯个夜游症这么简单。果然,云朵吞吞吐吐,好半天才咬牙道,“大家找到老夫人的时候,她披头散发,满嘴鲜血,双眼睁得跟牛眼一样大,还闪烁着绿光。她房里的于嬷嬷带着人将老夫人抬回了房,当场就下了封口令。我能知道,还是因为我们小姐就住在老夫人院子里的缘故,一有动静,我就醒了,偷偷跟了上去。”
“这和八小姐生病有关?”
云朵再次捂住了脸,从她的指缝中流出了清澈的泪水。
“都怪我。因着老夫人白天的时候看着太正常了,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这心里像被猫抓过,痒得很。第二日晚上院子又有动静时,我又忍不住跟了上去。这次,惊动了小姐。”云朵哽咽着说,“老夫人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于嬷嬷,我偷偷跟在于嬷嬷后面,小姐偷偷跟在我后面。我们走啊走啊,一直走到了从前……”云朵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闻歌,“从前刘姨娘住过的柴房跟前。”
若不是云朵的目光很奇怪,闻歌都差点没想起,她口中的刘姨娘便是宋一星的亲娘刘喜儿。
“然后呢?”闻歌问云朵。
“老夫人打开了柴房的门,直奔地上的两只大公鸡,如饥似渴地咬上了公鸡的脖子。于嬷嬷早知道老夫人有夜游症,准备了两只奄奄一息的大公鸡放在柴房里。于嬷嬷说,这是巫门的法子,若是有人魂儿不稳,犯了夜游症,让她自己寻了公鸡血喝个三晚上,便能魂魄稳固。只是没想到,正巧叫小姐看见了。她哪见过这个,还以为老夫人被恶鬼附体,吓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云朵惨白着脸,满脸懊悔,“我就不该好奇,害了小姐。”
闻歌听完,心头反而安定了些,若只是受到这样的惊吓,宋其其将养几天,再好好宽宽她的心,也就恢复过来了。
“既然老夫人和大夫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又何必还在大夫面前遮掩。等大夫来,你老老实实告诉大夫,她是受惊了。”林胭脂快言快语地说,“这受惊和受凉,开的药可大不一样。你不说老实话,大夫开不准药,反倒是把病情耽搁了。”
云朵这才明白,宋其其为何吃了药还不见好,连忙应是。
恰在这时候,小丫头进来回话,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没见小姐病着,你个蠢货,嚷嚷什么。”云朵斥道。
那丫头将头缩了一下,闭着嘴不敢说话,云朵看得生气,拿手戳她脑门,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又偷跑去玩,把正事忘了?”
丫头连忙摇头,“云朵姐姐,是大房里的两个小少爷,都生病了,大夫全在那边,哪还顾得上我们这里。”
小丫头话音刚落,便有大夫被李氏的丫鬟领着过来,远远听见了,不高兴地说,“大夫这不是来了吗?”
云朵忙讨好地围着那丫鬟姐姐前姐姐后,将人往房里迎。那丫鬟见闻歌在此,面上的不喜散去,毕恭毕敬地给闻歌行礼问安,“既然九小姐在此,这里就拜托九小姐看顾,夫人现在正忙乱,我也赶着回去复命。”
“好。”闻歌答应下来,“过会我去看望两位小病人。”
那丫鬟匆匆走了,云朵请大夫稍等,自去宋其其的寝房里,将床帐放下来,这才又请大夫进去,用帕子搭了宋其其的手腕,请大夫诊脉。诊毕,又告诉大夫,宋其其不止是受凉,也有夜里被怪影惊到之故。
大夫重新开方,说晚些时候会让人送药过来,按嘱咐煎服,明日他会再过来诊脉。
等大夫走了,云朵总算有些放心,“这可沾了两位小少爷的光,这位大夫从前只为老爷子看诊。有他出手,小姐有救了。”
“那就好。”闻歌进去看过宋其其,她依旧睡着,似乎也知道换了大夫,眉宇间舒展了些,倒比闻歌刚进屋时看着有生机。
闻歌和云朵说好,今儿就不回东城,先去大房探望后,再回来宋其其这里。云朵大喜过望,“我让人备着晚饭,等九小姐回来。”
“好。”
云朵又安排了小丫鬟,领着闻歌往大房去。
还别说,回到安平这么久,闻歌很少去大房。每次见大房的人,都是在宋老太太的院子。
小丫鬟走在前面,闻歌和林胭脂在后面跟着,转过几道回廊,又走过小花园,才来到大房所在的昙园。
最近出了让整个安平都惶惶不安的昙花案,闻歌不由多看了头上的匾额两眼,那字写得遒劲有力,极有风骨,竟堪比杨柳先生的书法。
林胭脂左右看了眼,并没有瞧见昙花的影子,笑着问那小丫鬟,“我也没看到昙花,你可知这园子为何叫昙园?”
“我不知道呀。”小丫鬟懵懵懂懂地回答。
闻歌的眼前,出现的却是林胭脂和小丫鬟看不到的景象,那是种了满园的昙花,全都挂着花苞,含苞欲放,让人十分期待夜晚的到来,它们一起盛开的景象。
“九小姐,九小姐……”见闻歌走进院子里,就僵立着不动,小丫鬟忍不住连连出声唤她。
“我没事,我们走吧。”闻歌随口打发了小丫鬟,小丫鬟眼看着这趟差事就要做完,兴许还能得个赏,也没多想,开心地继续走在最前面。
闻歌的脚步很迟缓,林胭脂察觉有异,假借搀扶之名,小声问闻歌,“小姐,你怎么了?”
“昙园的昙花去哪里了呢?”闻歌忍不住问。
“小姐,等见了大夫人,不妨问问她?”
闻歌摇头,不用问,没有答案的。闻歌看到的繁花满园,园中的建筑都还是簇新的,而如今目光所及,建筑都写满了时间的风霜。这座园子,是座百年老园。
闻歌心里觉得奇怪,双栖蛊能够将她带入别人的回忆中,但此时此地,她进入的是谁的回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