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打算如何离开?”闻歌软了语气,问。
“我……”明明屋内没有其他人,宋青青还是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小声在闻歌耳边说,“宫内我自有法子脱身,但我多年未出宫,到了宫外只能求你帮忙,将我送出安平。我想去西边,那里有十万大山,人烟稀少,随便找个村落,就可安稳地将孩子抚养长大。”
闻歌在心里略做盘算。她前些日子收到云娘的信,她已打通洛海到郦西的商路,如今手下有五支商队在那条线上经营。郦西便在大黎的最西边,靠近边关。只要宋青青真能有办法从皇宫出来,她便可利用一身绝妙的轻功,直接带着她从城墙上空飞越过去,等出了安平,让云娘的人暗中接应,宋青青从此便是大海里的一滴水,踪迹难寻。
“大姐姐,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好。”宋青青激动地握住闻歌的手,“我就知道,好妹妹,你一定能帮我。”
闻歌匆匆进宫,又匆匆出宫,林氏问起来,闻歌笑着回答,“娘,姐姐宫务繁忙,我突然求见,她能抽出时间见我一面我就很知足啦。”
林氏嘀咕道,“忙到这个程度……也不知道身体还好不好。”
“娘,你放心,宫中那么多人侍候,大姐姐身体好着呢。”闻歌忙说。
林氏扯着手绢,便开始纠结,到底是过几日也进宫一趟呢还是不进宫呢?
闻歌知道林氏这样纠结的时候,能独自坐上很久,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晚些时候,萧意梧没来,但让人带来了话,“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万事慎重,皇宫里头的事情,切勿随便插手。”
闻歌听完,笑了,拉着林胭脂的手,郑重地问,“胭脂姐姐,我可以完全相信你的,对么?”
“这还用问?”林胭脂挑眉,不高兴了。
闻歌忙在她耳边说了好大一通话,林胭脂面露讶色,听完后没有立即答应,想了一下,才点头,“有些冒险了,不过小姐你有吩咐,我一定做到。”
过了二十天后,闻歌没有进宫,但在林氏给宋青青送东西的时候,往里头加了一盒六安瓜片。林氏还笑闻歌,“宫里什么茶没有。”
“娘,照你这么说,什么东西都不用送进去了。”闻歌不依,又指着那六安瓜片,“这是我亲手制的茶,天下独一份呢。”
“没有我的份吗?”恰好进门的宋一星听到这话,不由道。
“爹,只要我的果茶铺子一直开着,你的铁观音啊,我给你包啦。”
宋一星笑得合不拢嘴,直夸还是女儿贴心,让跟在身后的宋有为好好学学。宋有为嗤笑一声,他这个当儿子的累死累活,宋一星从不夸奖,但女儿们只要稍稍尽点孝心,宋一星接下来几天,就会挨个给朋友们炫耀,生怕大家不知道他养了好女儿。
又过了几天,宫中突然来了个内官报丧,说是宋妃娘娘夜里得了急症,去了。宋妃的死,在皇帝有意遮掩下,没有惊动前朝,悄无声地就将丧事办完了,不入皇陵,未得追封,草草下葬。
消息传到太傅府时,听说宋川明正在写字,他神色如常,将那副字写完后,平静地吩咐宋遇等墨干了,让人裱起来,然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东城宋家就跟炸了锅一样,林氏晕了过去,宋一星一夜之间老了一大截,宋有为连续三日没有管生意上的事情,闻歌则因为伤心过度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
宫中派了御医来看,给闻歌诊脉后道,“宋九小姐伤心过度,肝气郁结,我这里开几副药吃了。最好的良药还是宋九小姐自己能想开,人死不能复生。”
闻歌躺在床上,隔着帘子,疲惫地闭上眼睛。她特别的困,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一直睡下去。
当日,宋青青在宫里一把火烧了青未宫。留意皇宫情形的闻歌,只见皇宫有一处,烟雾直冲云霄,心里替宋青青捏了把汗。
当天夜里,闻歌接到了从地道里走出来的宋青青,她甚至将筝筝和铃铛也带上了。
“你们都走了,找不到尸骨可怎么办?”
“皇宫里找三个仇家去替我死还不容易……”提及放的那把火,宋青青拍拍闻歌的肩,满脸都是终于从那鬼地方离开的痛快,“你安排好了么?我得赶紧走。再不走,被追回去,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宋青青或许在皇宫里受了很多气,临走时,那一场大火,将她多年的委屈和不甘一并烧尽,如今的她焕然重生,眼底脸上,都是对未来新生活迫不及待的向往。
“不,你不能立即就走。”闻歌摇头,“你死的蹊跷,近日各处要道都会被严查,我就算送你出去,你也走不远。”
“那可怎么办啊?”宋青青急道。
筝筝和铃铛倒是满脸平淡,从走出皇宫的那一刻起,她们早就将生命置之度外,多活着的每一刻,都觉得是赚来的。
“我安排好了地方,胭脂会带你们过去,先住几日,然后再走。”闻歌指了指不远处等待的马车,“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帝就算知道你跑了,他爱面子,也不会大动干戈,挨家挨户去找你的。”
“好,听你的。”宋青青本就聪慧,一想,这样的确更周全。
宋青青假死,闻歌担心皇帝的耳目很快就会盯住宋家,不敢和宋青青多说,让她安心跟着林胭脂去,先安顿下来。
闻歌这一趟出来的时间并不长,她如今轻功绝妙,甚至没有惊动萧意梧派的暗卫,就回到房里,泰然自若地好好睡了一觉。
因为宋青青已是皇家的人,宋家连挂丧幡的资格都没有,只好闭了门户,偷偷在家悼念宋青青的离去。闻歌知道是假的,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悲痛的样子。
然而,宋青青假死的第二天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