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负责押送秦荆的护卫被这动静弄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时,一个给了面色惨白的秦荆一巴掌,一个仓皇地对前面走回来的队长说,“这可如何是好?”
“有点意思。”队长一脚踩在秦荆自宫的物事上面,玩味地问他,“你且说说,为何要这样做?”
“我……”秦荆忍着痛,昂然答道,“什么场合,男人需要涂脂抹粉了?这是想把我们送给哪个娘们?”他朝着淬了一口血唾沫,“我绝不做辱没祖宗的娈宠。”
秦荆说完,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回到地面。那队长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死,一个是成为宫中寂籍无名的内侍。秦荆能够快刀斩自己,明显是不想死的,于是,从此冷宫里多了个叫金尓的小内侍。
金尓明面上在冷宫干活,实际上是为未央宫的地下宫殿服务,里头有些脏活累活,其他宫女内侍不乐意干的,就全推给他,倒因此叫他从中窥出许多事情。
萧意梧他们前脚刚走,皇帝就让人将谢皇后接去他的福安宫,明面上的说法是谢皇后近日连连做梦,梦中有金童玉女相伴,故专门从宫外叫了些小孩进来,慰藉谢皇后的心。
据秦荆说,谢皇后并没有住在福安宫,而是被关到了未央宫地下,就和莫贵妃一殿之隔,但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以秦荆的身份无法靠近,便不得而知。
“秦荆怎么会愿意帮我们呢?”闻歌问,这人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生平爱钱也爱色,至于他的善心么,早就被野狗吃了干净,闻歌绝不敢信还剩下一分半分。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周山嘿嘿一笑,“如今倒夜香这些活全是他的。若不是胭脂认出他,他怕是要干到死。如今就指着两位主子能救他脱离苦海呢。”
“那还差不多。”
萧意梧嘴上没说什么,但眼底的担忧,闻歌都看在眼里。若说大黎皇宫里,谁最让闻歌喜欢和挂心,那无疑是谢皇后了。她从山间到皇宫,却不移性情,率直爽朗,真诚热情,只有魔鬼才会忍心伤害她。
萧意梧和闻歌带着千魂金玉碗在五天后赶回安平,才到城门口,就又接到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赛福雅耍了花招,杀了看守她的小乞丐,逃跑了,暗卫们找了两天,还没找到。
“先不管她。”萧意梧此时顾不上赛福雅,吩咐到城门口来接应的周山,“你亲自去见城防营的何嘉、虎卫营的陆奥山,告诉他们,到亮灯的时候了,本王不需要他们做别的,值此多事之秋,看好我那些兄弟,别让他们生出乱子。”
“是。”
闻歌看向萧意梧,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她。原来,他早就暗中布置,在安平三大城防中拉拢了将领。
周山刚走,皇帝派的人就到了跟前,身后是肃穆的金甲卫,半护送半押解地请萧意梧和闻歌二人火速进宫。
然而,进了宫,来到未央宫,被安置在一处偏殿里,皇帝却并不急着召见他们二人,径直让人取走了千魂金玉碗和半碗闻歌的血,再无人过问两人。
萧意梧沉着脸,找宫女要了干净的布条,替闻歌包扎伤口。
“不用包扎。”闻歌道,“横竖这一日半碗跑不掉。”
“瞎说。”萧意梧的手轻轻抚过闻歌包好的手腕,“不会一直如此。”
“最多到明日早上,他就该见我们了。”
闻歌看向大殿四周,宫女们垂手静立,宛如雕塑。这昔日有过无数欢声笑语的宫殿,因为主人的变故,依旧金碧辉煌,却又让人明显觉得寂寥颓败了许多。
大殿门口守着皇帝最信任的金甲卫,光眼睛看见的就足有二三十人。
“给本王传膳。”又过了一会,萧意梧朝着宫女道,“本王风尘仆仆归来,你们的眼力劲呢?就这么伺候的?”
泥塑们这才活过来,有一个宫女过来温柔地福身行礼,“王爷一路辛苦,奴这安排膳食。”又问,“王爷和宋九小姐可要沐浴更衣?”
“嗯。”
宫女们很快安排了两处汤池,请萧意梧和闻歌前去。
“小心,别让伤口碰水。”萧意梧叮嘱。
“好。”
闻歌跟在宫女后面,和萧意梧一南一北地分别往两个汤池走去。
来到汤池后,闻歌拒绝了宫女们的帮忙,让她们将换洗衣物在池边放好,便退到外面等候。
等宫女走后,烟雾缭绕的汤池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
“差点把我憋死。”林胭脂张着嘴使劲吸气。
“胭脂姐姐。”
林胭脂潜进宫里就一直没出去,只让旁人往外传消息,刚刚在正殿时,闻歌听到殿外有人轻轻走过,脚步声却与旁人不同,凝神留意时,竟与从前林胭脂传授给闻歌的轻功步法暗合,猜到是林胭脂传来暗号,便示意萧意梧让人传膳。
宫女们知道梧王喜洁,果然请示是否先沐浴更衣,这才有了相见机会。
“快告诉我,宫里情况如何?”闻歌一边问林胭脂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她得提防着突然出现的暗中的眼睛。
“陛下疯了。”林胭脂突然打了个哆嗦,附在闻歌耳边,“你猜为何昙花案一直无法破案?”
“是皇帝所为?”闻歌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这就对了了!这安平毕竟是天子脚下,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再缜密的作案手法,再厉害的蛊术,也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凶手无迹可寻,除非,背后有厉害的人在抹去一切痕迹。
“近日陛下身边多了一位异士,不知用了何等手段,竟让贵妃娘娘变得和正常人一样。”林胭脂说。
“我们在太傅府隔街小院见过的那颗昙花,那样的昙花一共有九颗,如今都挪进未央宫了,就种在正殿里。除此之外,正殿里的昙花树下,还铺满了昙花,朵朵都开得正好,这都好几日了,也不见枯萎的迹象。小姐啊,昙花从来只在夜晚一现,谁见过它常开不败啊。”林胭脂搓了搓胳膊,“我偷偷看了一眼后,现在后背还觉得冷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