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如今愁云密布。
宋昀宋熙及时被藏了起来,保住性命,但宋云云的孩子谢月白,因为年龄还太小,发出哭声,惊动了禁军,没能逃过劫难。
宋云云面如枯槁,和谁说话时都未语先流泪,短短时日没见,她老了一大截,看着像是和闻歌隔了辈似的。
闻歌蠕动了嘴唇,本想问问太傅府情况如何,一时竟不敢问了。但她不问,这些消息也会争先恐后传进她的耳朵里。
太傅府此次走了大运,竟然在整场劫难中毫发无损。宋太傅在宫宴前身体不适,并没有去金晖殿赴宴。后来发现整个安平局势不对,便命令紧闭门户。兴许是太傅德高望重,禁军虽被控制,但并没有惊扰太傅府。
闻歌归家,终归算是件大喜事。林氏他们都很高兴,吩咐厨房加菜,又围着闻歌听她讲述金晖殿当日的种种险况,发出阵阵惊呼。
等到众人要入座吃饭时,闻歌才发现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雌雄莫辩的年轻男子,蓄着满脸的络腮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衣着打扮倒是个江湖人,言行举止却又气度不凡,瞧着十分面善。
那公子在宋家十分自在,众人也和他很是亲近,宋昀宋熙更是一人一边坐在她腿上就不肯下来。
宋有为见闻歌看着那男子,惊讶闻歌看向男子的陌生眼神,但他毕竟久经生意场,并没有直接问两人为何不相识,而是说,“哎,我竟忘了。你林欢表兄昨日才回来。怎么,看到他高兴坏了?”
林欢?真正的宋凌霄。
林欢两个胳膊上各挂着一个小孩,被宋有为推到闻歌面前。
先前他出门去了,回来才听说闻歌从宫里出来了,便直接过来,见家里人都围着闻歌在说话,索性躲在角落里图个自在。她就知道,她和闻歌同时出现,家里人一定会将她凑拢。
宋昀宋熙看看闻歌,又看看林欢,调皮的兄妹两突然贼兮兮地一声笑,一起伸手,扯掉了林欢的络腮胡,然后滑到地上,拔腿就跑去了屋外。
闻歌看着那张和自己七分相像的脸,不由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主动行礼问好,“林欢表兄,你何时回来的?要是知道你回来,我早出宫来了。”又问宋有为他们,“怎么都没人往宫里给我送信?”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林欢早将闺中礼仪抛之脑后,亲热地揽住闻歌肩膀,拍了两下,爽朗大笑,“本想回来尽一份力,没想到你们已经将恶人收拾掉,白跑一趟,白跑一趟。”
闻歌环顾四周,如果她没记错,林欢好像嫁了个江湖人。
林欢一看便知闻歌在想什么,难得有些女儿神态,“他也来了,拜见过爹娘后就离开安平去访友,我过些日子便去和他汇合。”
“都回来了,何必再走?”闻歌握住林欢的手,和其他大家闺秀不同,林欢的手很粗糙,很有力量。
林欢豪放大笑,“我本江湖客,合该四方游。多谢你替我承欢父母膝下。我一日是林欢,便永远都是林欢。而你,一日是宋凌霄,只要你愿意,便永远都是宋凌霄。”
见林欢是完全不想做回宋凌霄,闻歌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宋一星宋有为他们的开明,才能养出林欢这样开朗明丽潇洒如风的女子。在此之前,闻歌从未有过如此温馨和睦的家庭生活。而林欢却告诉她,只要她愿意,这里一直都会是她的家。
“多谢你当日的安排。无论我是谁,你们都永远是我的亲人。”闻歌说。
“这俩孩子,快别说这些了。成心招我伤心是不?”林氏一手拉着一个,“你们啊,都是好孩子。”她先看向林欢,“以前娘不理解,管着你,把你逼走了。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啊,我便不求其他了。”又看向闻歌,“你啊,可别因为她回来,就胡思乱想。你是我和夫君亲自接回来的,和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这两孩子站到一起,若不是穿的衣裳不同,还真跟照镜子似的。”屋中并没有外人,宋一星乐呵呵地道,“像,真像。”
“表兄妹,相像很正常。”宋有为一本正经地说,
闻歌和林欢定定地望着彼此,看着看着,相视一笑。这世上果然无奇不有,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偏偏生着一副七分相像的容貌。
但第二天,当三张七分相像的脸在同一个房间时,闻歌的心中已经什么感慨都没有了。
闻歌的果茶铺子依旧开着,恰好无事,闻歌便约了林欢一起去坐坐。她和林欢虽是初次相见,但十分投契,仅仅一夜过去,已是无话不谈。
林欢江湖经验十分丰富,知晓闻歌内力深厚,给她传授了不少混江湖的小诀窍,说完后先噗嗤一笑,“若让娘知道我给你说这些,准要打我。”
闻歌也忍不住一笑,林欢跑去江湖不肯回来,若是再拐跑她,林氏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收拾林欢。
“若是你能跟我去大漠就好了。”林欢一边怕林氏,一边又忍不住畅想,兴致勃勃地告诉闻歌,“我建了一个沙漠帮,名叫逐日,帮里除了我家男人,都是苦命女子。我传授她们武艺,带着她们驰骋大漠,日子可逍遥快活了。你若能来,以你的内力,我把帮主位置让给你。”
“那哪行。”闻歌连忙摆手摇头,“我的梦想是开个包子店。”
此时还没有人知道,再过几年,邻国欺大黎新君文弱,屡次犯边,是一支叫逐日的女子军配合着边城守军,将敌人打得屁滚尿流,在史书上都留下浓重的一笔。
“行,等你开张,我定来贺。”林欢伸出手掌,目光灼灼看向闻歌。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我亦十分向往。”闻歌和林欢痛快击掌三下,“等此间事了,我一定去看你。”
如今安平刚经历祸事,平时繁华的大街冷冷清清,闻歌本以为果茶铺子没有客人,到了才被告知,高家兄妹一早就来了,要了个雅间,连饭都是从同一条街的酒楼叫过来在雅间里用的。
闻歌心中微微一动,吩咐伙计好好侍候,便要带着林欢上楼,刚走到二楼,就见一对男女等在走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