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贵妃将香消玉殒,是闻歌早就明白于心的事情,然而此时听到,依旧浑身一颤。她点点头,匆匆离开,一时间更想早些见到萧意梧。
萧意梧没有在甘泉宫,而是被关在慎刑司的牢狱中。好在皇帝也没有太过分,那间牢房被布置得极为干净舒适,一应物事都是从甘泉宫搬进去的,三餐也都有人按时从御膳房送过来。
闻歌到牢房外的时候,萧意梧正坐在牢房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膝盖上摊开着一本书,正望向这间牢房唯一的一扇碗口大的窗户。听到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仿佛就那样仰着头睡着了一般。
“你们退下。”
徐天一露出为难的神情,闻歌又喝了一声,“退下。”
徐天一依旧踟躇。
“难道我还会劫狱不成?”
徐天一行了一礼,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终于带着所有人退了下去。
闻歌不再看见牢房内,而是淡淡地瞥过长长的幽暗的走廊,和两边那望不到底的空空如也的牢房。
闻歌打开牢房门,一脚踹向萧意梧的椅子。她都要被皇帝逼着嫁给其他人了,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在这里发呆,这让她心中噌地一下冒出一股邪火来。
那一脚带着内力,椅子四分五裂,萧意梧跌倒在地上。他依旧没有动,顺势躺在地上,但总算偏过头,迎向闻歌的目光。
萧意梧的神情很平静,目光像是夜晚的湖水,暗黑深邃,却又有不少亮光在跳跃着。
闻歌恍然大悟,他被下了药,行动不能自如。这倒让她回想起两人初相逢的那一夜。
闻歌正要上前扶起萧意梧,却见他目光如刀如剑,俊脸冷峻异常,隐隐还带着些嫌恶之情。
一瞬间,那一夜的情形更清晰地出现在闻歌的脑海中。
当日,他说,“就凭你这样的女人也想睡我,你也配?”
后来,他逼着她跪下,废了她大半的内力。
闻歌心口一疼,酸涩难言。萧意梧的目光像是凝了冰,冷淡而疏远。两人近在咫尺,又如远在天涯。
“萧意梧,你也有今天?”闻歌突然坏心眼地将脚踩踏在萧意梧的心口,贱贱地说,“当日是谁说我不配……你?”
“是我。”萧意梧声音沙哑,俊脸飘上一抹绯色,再也绷不住,张口说了见到闻歌的第一句话,目光也温柔如同静夜美好的月辉,“还没恭喜未来的皇太孙娘娘。”
他张开双臂,懒洋洋地躺在闻歌面前,三分痞气三分懒散四分撩拨,“如今我就躺在你面前,任凭你施为,皇太孙娘娘可要垂怜?”
闻歌还没来得及说话,牢房外已有人大声呵斥,“大胆。休得污言秽语,脏了宋九小姐的耳朵。”
“你滚出去。”
闻歌瞬间像只要暴起伤人的母狼,恶狠狠地看向那突然出现的影卫,她见过这位,虽然他们都蒙着头脸,难分彼此,但闻歌中过双栖蛊,解蛊后感知力依然超乎常人,分辨出这正是皇帝的影卫头领夜一。
夜一的身影从闻歌面前消失,但闻歌知道,他还在。闻歌将牢房中装了半杯水的水杯端起,灌注内力后将水往外泼出。一时间,整个牢房水雾弥漫。夜一藏不住,再次显露身形。
闻歌以杯子作为武器,朝着夜一的头就砸过去。夜一轻巧躲开,手还接住杯子,隔空放回原处。
“请宋九小姐见谅。”夜一恭敬地说,“陛下有令,在你没有诞下子嗣前,我们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闻歌那一刻真的很想骂人!皇帝这是自己主动找了无数顶绿帽子戴完后,特别怕萧道初将来吃亏么?
“呵。”闻歌冷笑一声,“这么说,将来我和皇太孙敦伦之时,你们也要在一旁守着?”
夜一尴尬地垂下头,“奴手下有女影卫。”
“哦?我的男人是旁的女人能随便看的?”闻歌的手虚虚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她最好是个瞎子,不然我亲手挖出她的眼珠子。”
“哼。”身后,萧意梧不快地弄出了一点声音。
夜一不敢说那就派男影卫,只怕会被这位凶悍的未来皇太孙妃给直接给阉了。
“回去告诉陛下,我不喜欢做什么都被人盯着,若他执意如此,让他另聘他人做皇太孙妃。”
夜一问,“那以小姐之见,怎样合适呢?”
“你们可以跟在我身边,但三丈以内,别让我发现你们。我发现一次,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闻歌笑了笑,一道劲风刮过夜一的耳畔,削落他脸上的黑巾。夜一平静地抬头,露出一张人到中年儒雅温和的脸,若是换身衣服,倒很像是一位教书先生。
“多谢小姐手下留情。”夜一没有再隐去身影,就像个木桩,站在原地。皇帝没有新的命令前,他哪怕是死,也会执行现有的命令,让闻歌处于他的视线之中。
……
“我说,你专门来看我,却和别的男人说个不停?”萧意梧不满地换了个姿势躺着。
他那样的男子,站着时如玉树临风,躺着时如青山堆雪,随便什么动作,都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
闻歌看着他,想搀扶的心淡了,在他面前席地而坐。
“为何不交出军队?”
“皇子非军令不得私自养兵!他们是你我相遇时的那拨人,后来到各军中混口饭吃,南疆生乱,国难当前,我命人将他们聚拢,战事停歇便各归各位了。”
闻歌一阵头疼!萧意梧能够从各军中不露痕迹地抽调军士,实乃君王大忌。难怪皇帝忌惮至此!但当时那种情形,实在顾及不到许多。
“后悔吗?”
“国之将灭,若我什么都没做,才会后悔。”
“明湖。”闻歌眼眶一热,她吸了下鼻子,微微抬头,然后才开口,话语却有明显的涩意,“你不该在此。”
“坐几天牢罢了。”萧意梧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闻歌,“你很少主动找我。若是坐牢能得你怜惜,天天坐牢又有何妨?”
“你什么时候学会贫嘴了?”
闻歌破涕为笑,嗔怪地看他一眼。
“此地清幽,别无他趣,我颇多自省。你爱我总没有我爱你得多,或许正是嫌我冰冷沉闷。我再不悔改,难道当真放你离开我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