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连累你，连累顾家，父亲放心就是。”顾晗收回了剑锋。
在顾林成耳边，他轻喃，“父亲用惯了潞州宣纸，怎么不知道那纸不渗墨，也难透火，容易烧不干净。”
顾林成面色微变。
顾晗的目光却移开，落在了正指挥着一抬小轿急急跑来的顺平身上。
“公子，李先生到了。”顺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于眼前的剑拔弩张，冷汗涔涔。
他走的角门，但也是知道正门外面那乌泱泱一群惹不起的大佛。
心想着自家公子太能作死了。
就希望苏姑娘可以赶紧醒过来，救他家公子一救。
不等顾晗有什么反应。
听到李先生三个字的顾林成就跟失了魂一样，直勾勾盯住那个掀开轿帘的纤纤素手。
一个着男装的高挑女子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目不斜视，“二公子，你找我？”
顾晗点点头，“先生请随我来。”
“柔娘，你没死？”颤抖的声线，糅合了意外、不可置信、庆幸等等诸多情绪。
竟是顾林成，丝毫没了那个儒雅丞相的样子，也没了先前面对顾晗时的冷静风范，红着眼，不顾形象抓住女人的衣袖。
李柔微抬眼皮，“相爷，自重。”
“以及，陛下恩准我立女户，承父业，不才，现忝居皇家书院院长一职，位阶虽比不得相爷，但相爷既为我儒生，也当称呼我一声李先生，绝非柔娘。”
顾林成闻言，浑身如坠冰窖，他拱手，“李先生。”
李柔微微颔首，随顾晗入了院。
顾林成甩袖，声音沙哑，“撤了罢。”
“可是，相爷，那苏大将军他们……”身后的属下十分不赞同。
顾林成冷笑，“那你自己进去抢人？”
属下缩了缩脖子，不讲话了。
顾林成转过身，叹出口气，“去和苏将军说，二公子和苏姑娘眼下都不在府里，我已着人去找，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到他。”
话落，那属下一愣，相爷竟是向着二公子？！苏大将军能信这鬼话？！
“去吧。”顾林成重复。
那属下不敢再耽误，连忙去了。
“相爷，那您是……回书林苑？”另一属下战战兢兢问。
“不然呢？天晚了，再不休息，明天早朝都起不来了。”他边走边道，意味难明。
属下紧跟在后，没再开口。
＊
顾晗的殊光院内。
李柔立在卧房门口，没立即抬步进门。
“找我来，做什么？”她问，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顾晗，似乎什么心思在她眼中都将无所遁形。
顾晗抿唇，“想请您帮我配副药，救一个人。”
李柔并不意外，找她来，除了配药也没别的事儿，总不能是请教功课吧！
问：“你要救的那个人是明乐县主？”
顾晗点头，拱手，“求先生赐药。”
李柔抬头看了看夜空，漆黑里，那星子不过寥寥几颗，此时稍显黯淡。
“我救不了县主。”
这是实话，苏柒的胎毒霸道，且盘踞日久，便是曲神医，也不敢夸口称自己有法子。
顾晗攥紧拳，“不是那胎毒。”
“那是什么？”李柔皱着眉，有点闹不明白了。
顾晗推开门，“我想请您，给她与我下一份同心蛊。”
闻言，怔愣一瞬，李柔笑开，恍若春花盛放，红唇微启，“当初救我的，是县主，不是你。”
顾晗保持着拱手的动作，“只有这样，才能救她。”
李柔没再回应，而是抬腿步入了房门。
里面，苏柒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坐了起来，手里捏着那片焦黑残角，似看得入神。
“小柒，你醒了？”顾晗瞳孔缩了一瞬，紧握的拳头微抖了抖。
醒的太快了些，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苏柒点点头，将残角在半空晃了晃，“这个，你看到了？”
顾晗眨眨眼，不答反问，“刚才，你听到了？”
两人皆不答，陷入到沉默。
李柔挑挑眉，打破了两人的僵持，她问：“二公子，所以这同心蛊，还配吗？”
问的顾晗，眼却看着苏柒。
顾晗一僵，垂下眼，拳紧紧攥着。
苏柒走上前，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直视自己，“为什么？”
顾晗眼中波光涌动，几乎快要涌出来，“我要救你！”
语气执拗。
苏柒几乎要被气笑，这家伙，脑子突然这么不正常！
是被她这惊人恢复力吓到了？
什么救她就是下那劳什子的同心蛊？
这算哪门子救人？
实在莫名其妙！
顾晗声音极哑，“伤你的是不是个男人？”
苏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顾晗怕是误会什么了。
不过……
于是，她模棱两可的开口，“你怎么知道？”
顾晗走动两步，将剑挂回了原处，“你可看清了他的脸？”
苏柒眯了眯眼，摇头道：“隔着纱帘，倒是没看清。”
“本来还在好好寒暄来着，忽然一阵风过来，他的剑也来了，还挺快的。”苏柒紧盯着面色变幻的顾晗，又补充了一句。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所有人都知道，但也没人真的在意过的事。
顾晗的母亲清末郡主，与信王是表兄妹。
信王的生母寇氏是清末郡主的父亲颍川伯的嫡亲妹妹。
如此要紧的关系，但偏偏清末郡主是死于八王之乱，颍川伯府也近乎灭门。
是以，时间一久，竟没人还记得这段关系的存在。
果不其然，顾晗抿唇之后，慢慢开了口：“那人许是我表兄，他是因为我，对不起，这次是我害了你……”
“表兄？我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听你提起过？”苏柒眼神有些玩味，落入顾晗眼中却如芒在背。
顾晗默了默，“我也不久前才知道，他回京了。”
苏柒一笑，声音却寒凉，“所以，信王世子还活着，且一直在醉仙居这件事，你知道多久了？顾临亭！”
顾晗眼神波动，她还是猜到了。
不过，也好。
心中仿佛一块巨石被放下了。
深吸一口气，顾晗回答道：“三年前。”
苏柒站起身，走向他，“所以，你才退出了仕途。”
亏她还自作多情了一番，以为顾晗是为了陪她。
顾晗嘴巴张了张，但什么都说不出。
“所以，你觉得和我绑了同心蛊，你那表兄就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杀我这个仇人之一的女儿？”苏柒冷笑。
当年信王兵败，除了白舟的背叛，其他几个王爷的内讧，最大原因还是她爹苏臻赫与平南王及时搬回的救兵。
杀父之仇，顾晗只是区区一个表兄罢了，能限制住那除了苏云弦无人可控的暴君？
何况，后面还有架着暴君等着从龙之功的其他余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