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喜欢我?”
“世上有很多种喜欢,有亲人之间的感情,有兄弟好友之谊。”
郁野的手紧了紧,又倏然松开了。他曾经问过那个将妖皇的位置交给他的前辈,要如何分清楚不同的感情。
那位妖族的前辈告诉他,若是对对方日思夜想,甚至于有过脏污的念头,那就一定不是对于救命之恩的感激,而是爱慕。
他分得清,那么沈乐言如今的话已经很明白,对方也分得清这些感情,而且拒绝了他。
心底一刹那有一种想不顾沈乐言的意愿,将人带回妖族的冲动,但郁野硬生生压住了这股想法。
不行,不行的。
他不能对自己的恩人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这样做了,沈乐言不会再亲近他,甚至会对他感到厌恶。
“……我知道了。但订立盟约的这些日子,我依然会等你。若你改了主意,就告诉我。妖族给你留的宫殿一直都在。”
主帐外传来行礼声。
“见过九公主殿下,见过陆宗主。”
沈乐言从袖子里取出白布,蒙上了眼睛。
九公主过来是来商议一些盟约上的细节的。盟约的内容大致都已经商定了,只是还有几条模糊不清的,需要再细化。
主帐顿时变成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大夏的重臣、四大宗门的代表,妖族各大部族的首领都陆续前来落座。
沈乐言自是坐在自家师父身侧。
反正他什么也听不到,干脆放空思绪开始修炼。
一直到日暮,这次商议才算告一段落。
“九公主和郁野留我们在此用饭。”
面前有桌案遮挡,陆元面上冰冷无澜,桌案下却已经将身旁少年的手轻轻握住了。
时不时写上几个字。
沈乐言用气声回:“只留了我们?”
“来参与商讨的都在。”
“菜色如何?”
“有你喜欢吃的蒜蓉虾。”
沈乐言弯了弯唇。
“感官什么时候消失的?”
“刚来主帐不久就消失了,不过无碍,我现在已经很习惯了——”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唇,应该是剥好的虾肉。
他下意识咬到了嘴里,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唇刚才好像不小心蹭到了师父的指腹,或者是对方用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角,微微发痒。
其实主帐里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当陆宗主照顾双目失明的小徒弟,亲手喂吃的,这没有什么。
但沈乐言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营帐里人很多,加上自知自己和师父并不清白,一边吃着虾,却连味道也没有品出来,脸颊一点点泛上了绯色。
片刻后,陆元弋又喂了他一只虾。
只不过这一回还在他手心写字。
“九公主刚才问你,为何脸色不好,是不是旧疾复发。”
“师父怎么答的?”
“没什么,热的。”
沈乐言:“……”
真是连想个合理的借口都懒得想呢师父。
“安心吃饭,没有人瞧你。”
沈乐言小心思被看破,心虚地轻咳了一声:“真的假的……”
“真的。这烧鹅味道不错,你尝一尝。”
一顿饭吃完,沈乐言感觉眼睛有些痒,晓得大概是视力又要恢复了,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了东西,也隐隐听见了营帐里的声音。
是小狼妖在说话:“既然盟约已经商议完毕,后日便回妖族皇宫。”
“是,王上。”
九公主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威严:“也好,愿大夏与妖族再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
营帐中的人陆续离开,沈乐言也起身。
在这儿摘掉白布还得解释一番,他索性假装自己的视力听力还没有恢复。
“陆宗主请留步。”郁野似乎走了过来,“附近有城池在办花灯节,夜市很是热闹,我想带沈乐言去走一走,还请陆宗主转告。”
他师父淡淡回:“正巧,我也没有见过这里的花灯节。”
沈乐言:“……”
鬼才信。
他赶紧开口:“我听力恢复了一些——那个,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花灯节不如改日?”
郁野的眼瞳里划过一丝暗色,点头应了。
沈乐言和师父一起离开。
陆元弋:“当真累了?”
“是有些懒得动。”
“你回营帐休息,我晚些来。”
“师父要去做什么?”
“不可说。”
沈乐言回了给他们安排的休息的营帐,躺了一会儿后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是半梦半醒中听到有脚步声,才一下子醒过来,一眼就瞧见银发仙人手中提着一盏花灯,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偏偏好像又和谐得很。
“……师父出去,就为了给我带一盏花灯回来?”沈乐言接过花灯,漆黑的眸子映着光点,“还挺好看。”
“不是一盏。”
他愣了一下,随后就感觉整个营帐骤然间全亮了起来,他仔细一看,桌上、床边、营帐四面都挂了各种各样的花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营帐是花灯铺子。
沈乐言哭笑不得,又忍不住走近一盏盏看起来。
轻轻道:“真好看……”
“夜市里所有样子的花灯都在这里了。还有一些好吃的,挑了你喜欢的带回来。”
他在宴席上还真没吃多少,这时也有些饿了。
沈乐言咬了一口肉饼,有些被惊艳到:“好吃!”
只恨自己没文化,一句好吃走天下。
饼里不知加了什么调料,很香,饼皮又酥又脆,肉馅饱满鲜嫩,鲜香诱人。
“既然好吃,是不是应当有些报酬?”
“什么报酬?”
“我算了算,下个月初六,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日子。”
“嗯,然后呢?”
“很适合结道侣。”
沈乐言沉默片刻:“是真的好日子,还是师父你为了骗我结道侣瞎说的好日子。”
他师父低笑:“我说是好日子,它便是好日子。”
“那就……那就在那日吧。”
他刚吃完肉饼,施了个清洁咒,下一瞬就听陆元弋明知故问道:“就在那日什么?”
沈乐言:“……”
“结,结道侣啊。”
“和谁?”
“……师父。”他小声说完,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快看不到了,把花灯收了吧,然后我们休息……”
花灯熄了。
他也被人拢进怀里,碾着唇亲吻了一会儿,等到他腰间有些发软,有些喘不上气,对方才松开少许。
“有些后悔了。”
少年嗓音哑哑的懵懵的:“什么?”
“早知道你答应得这么痛快,应该跟你说今日是个好日子,适合结成道侣。”
沈乐言不由地笑了,使坏地扯了一下陆元弋的衣襟,又悄悄亲了一下对方的喉结。
然后迅速躺下来盖好被子,假装无事发生。
直到腰被扣住,他陷入了一个更深的吻里。
百里之外的城镇中,花灯璀璨,孩童嬉笑,岁月正好。(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