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狐偃说到介之推的消息,重耳一惊,忽觉鼻子一酸,他从来到翟国后就一直有在派人寻找介之推,可这么长时间的杳无音讯都让他对找到这个人不抱希望了,如今终于有了他的消息。
重耳忙问道:“他在哪里?带他来见我。”
介之推正等在门外,听到重耳说这话就走了进来。
在重耳的视角,介之推看上去不是很好。他一身褴褛,挂在身上的衣服都是破洞,重耳甚至记得这身衣服好像是当初从蒲城逃走时穿的那一身。
一个不到二十的男子尽显沧桑之感,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重耳略感心疼,怎么回事啊,跟了自己八年,这个家伙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怎么一没有放在跟前,就给自己造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了啊。
可怜巴巴的小孩,怪让人心疼的。
而在介之推的视角,公子倒是挺好的。公子身边有个女子,女子腹部微微隆起。
介之推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终于见到公子的欣喜,让他觉得这一路的艰辛都是值得的,公子依然愿意接纳自己。
而公子现状还不错也让自己这么久以来藏下的愧疚减轻了些许。
可看到公子已经有了一个家,介之推的内心又有些泛酸,他为公子感到开心啊,他当然会因为公子过得还可以而感到开心啊,只是……他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走到公子最近的身旁了。
主臣二人两两相望,都没忍住红了眼眶。
狐偃退下了,黛衣也回了屋。
重耳问了介之推的近况,才知道这孩子这一年多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初介之推和重耳自蒲城分开后,就迅速回了公子行宫接到了母亲,可两人在从行宫逃出的时候,遇到了前来搜人的军队。
波提当时在追重耳之前就下了令,不放过屋内的每一个人,他要挨个审讯。
于是介之推和母亲就都被波提的人给扣下了,关在行宫的柴房里。
波提直接去追重耳但却被重耳逃掉了,然后那个大公使就忘了自己说的要审讯这回事,他自知难追,就去忙收编高瞻的士兵的事情去了。
介之推和母亲在柴房被关了好几天,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他想了办法砸了窗,从柴房出去后才发现公子行宫早已被洗劫一空。
能带走的宝贝都被搜刮干净了,介之推只能在厨房找到点破菜烂叶子,和母亲稍微填饱一点肚子,他在行宫里寻寻找找,然而偌大的行宫经过洗劫,最终也只让他找到一点不值钱的东西。
行宫已经被波提从门外贴上了封条,介之推本打算带母亲去城主府找门千司,他记得在过去的八年里,门千司和公子的关系还不错,可在路上时他才知道如今的蒲城已经不算是公子的封地了。
他又担心门千司不是跟公子一条心的,如果贸然去找的话,万一又被扣下……
介之推只好又去想别的法子。
过去的八年里,介之推一心求剑,重耳给了他良好的外部条件,让他不用为除了练好功夫以外的任何事情操心,所以他在真的遇到事情时,才发现自己真的一无是处。
躲过门关的搜查,介之推踏上了前往翟国寻找公子的道路。
可是当日情况紧急,他身无分文,光是没有盘缠就足够难倒英雄汉,他走走停停,给别人扛过包,替别人打过杂,一边赚钱一边往翟国的方向去。
介之推没有地图,只能靠着找人问路的方式一点点去试错。
也走岔过,准确的说是经常走岔,一次走岔就难以再回到正确的路线,更何况他还带着母亲,要时刻注意着母亲的情况,不敢使劲赶路。
就这样,足足走了一年多,他靠着自己的双脚,从遥远的蒲城走到了翟国。
到了翟国才容易多了,得亏是公子一直不曾放弃,一年前就在城门口张贴了介之推的画像,并交代了守城的士兵,如若见到与画像相像的人,一定要报告上去。
重耳听得内心愧疚,他抱歉道:“都怪我,我若是早些安排好,你和母亲也不至于这样。”
介之推使劲摇头,“不关公子的事,还是我太没用了。狐偃与我说了公子一直以来不曾放弃寻我,介之推才是要感谢公子不弃之恩。”
重耳也没再继续跟介之推多说这些客气之辞,只道:“这是现如今我便知道了,要先提前做好意外来临前的应对措施,阿推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给介之推安排了住处,重耳让侍者先带着他去清洗休息。
他算了算现在还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想到若是以后的日子也会不太平该如何,只是可能相较于蒲城要好一些的是,翟国好歹也是一个国家,若是让士人们暂且先将家眷安排在翟国,作为翟国的合法国民,也不至于像之前在蒲城那样被动。
他回了屋,取出了自己的财物,按照价值分成了好多份,黛衣疑惑地看了过来,重耳知道妻子想问什么,便主动解释道:“分给介之推和赵衰他们,让他们在城里给自己买座宅子。如果以后我再发生什么不测,不管他们跟不跟我走,都能让家眷有个地方住着。”
黛衣听重耳与自己谈起过以前的事情,表示理解和支持。
“也包括你啊。”重耳轻轻摸着黛衣的肚子,道:“我也要保证你能好好的,我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有了小宝宝,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和小宝宝是最重要的,翟公若是愿意护得你们周全,我必然对此感恩戴德,若有心无力,我也怨不得他。所以,我要考虑到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怎么让你和宝宝一世长安。”
黛衣抱住了重耳,虽然现在无事发生,可她却感觉重耳跟在交代后事一样,她不愿意听到这些话,哑着声音对重耳道:“最最主要的是你,你要答应我,在替所有人考虑的时候,也要把自己的安危考虑进去。”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