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省转头看向自己阵营里的郭射,示意郭射开口。
郭射立即道:“国与国之间本就是相互抢夺的关系,往年上天把晋国赐给秦国,秦国不知道夺取还借粮食给我们,是他们自己没有领悟到生存的真理。今天上天把秦国赐给晋国,晋国岂能违逆天意?趁机攻打他们就对了!\"
以庆郑的为人,已经找不到用合适的语言去反驳这番无赖之言了。
他噤了声,看着夷吾。
寄希望于夷吾能知好歹。
然而夷吾心里本来就早有定夺,此时庆郑不说话他就当做什么没人再有意见了,他无视了庆郑的眼神,道:“寡人认为郭射言之有理。”
庆郑气急,当即跟夷吾告退离开了议事殿。
夷吾懒得管他,当即下令集结兵马,即日出兵秦国。
晋军是从水路来的,就是从去年秦国派人为晋国护送粮食所走的那条水路。
浩浩荡荡的士兵乌央乌央地从绛城出发前往秦国地界。
嬴任好在秦国没能等到救援的粮食,反倒是等来了晋国大军攻城的消息。
向来情绪稳定的秦国公生平第一次发了很大的怒火。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没有下限的人。
但是秦军现如今吃都吃不饱是真的,嬴任好暂时根本没有办法集结自己的兵士去跟晋军相拼。
所以嬴任好忍耐着,下令只防守不交战,无论如何一定要守住城。
可能是因为知道真相后十分愤怒的秦军在全力抵抗。
可能是因为出发前来进攻的晋军自己也觉得师出无名,底气不足,攻城士气不高。
可能是因为带兵攻打秦国的军将统领只是却朋一类的草包,七舆大夫也都是新上的关系户。
总之,晋国此次攻打秦国,将近一月,连第一道城门都没有攻破。
晋军无功而返。
嬴任好聚集了所有朝臣的智慧,用了能用的一切办法,节衣缩食,从各个小国处买来了少量粮食,总算熬过了最难的这个冬天。
嬴任好在心里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但是与晋公脑袋发热说打就打不一样,嬴任好认为,要打仗,就要认认真真打,要以必胜的心态去打,要给夷吾那孙子打疼、打残、打到他知道不是谁都能让他戏耍的!
他亲自阅兵,每个月都抽出大量时间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嬴任好的态度也让将士们同仇敌忾,军心大振。
次年夏。
黛衣又生了。
也是个儿子,重耳依然很高兴,为二儿子取名为刘。
他在翟国也听到了秦晋两国在这两年的事情,慢慢开始有了和前些年不一样的想法。
真的要将晋国就这样交给夷吾胡来吗?
自己在翟国岁月静好,可是晋国百姓在这样的统治下,真的过得上好日子吗?
在他之前有了太多惨痛的例子。
太子不争不抢,结果却是被迫害不得不自缢。
骊妃为了那个位子想尽了一切办法,结果却是被权臣当朝鞭杀,她倒是想要,可能力不够,导致什么都没得到,连自己和孩子的命都没能护住。
夷吾曾经和自己是一样的遭遇,他在合适的时候抓住了机会,成功捡漏当上了晋公,可他的统治残暴无良,晋百姓生活凄苦。
现在这个局面难道是最好的吗?
不该这样的。
可现在的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本年秋。
嬴任好下令,对晋国发起战争。
常言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夷吾的现世报总是来得这么快。
秦国的铁骑兵马积攒了一年多的怒气值,一路上攻破城池无数,越打到后面,越是士气大振,很有一副不将晋国灭了不罢休的气魄。
晋军也想抵抗,可面对秦军的压迫力,他们也都自知理亏,只能一直溃败一直防守,一直防守一直后退,一直后退一直弃城。
战败的消息不停地往绛城发去,夷吾也慌了神。
由吕省和却氏主导,由夷吾默认的军队首领们平日时只知道吃吃喝喝搜刮油水,可在真正的战争来临时根本就不顶用,夷吾多少有些后悔自己在军队上还是过于由着下面这群人了。
可此时说什么也都晚了,真碰上了事儿还得自己想办法。
夷吾找了狐突,他知道狐突在对自己和重耳的问题有些偏心眼子,但是也知道狐突从来没有过害自己的想法。
狐突给夷吾指了条明道,让夷吾重用庆郑。
于是夷吾只好带着狐突面见庆郑。\"秦军已经深入我国境内,庆郑大夫认为寡人该怎么办呢?\"
庆郑对夷吾来问自己这个操作表示很无语,他当初明明就劝过了,没人听啊。
现在来问自己,自己一个文官能有什么办法,“秦国曾护送国公回国即位,国公却违背割地的诺言;晋国饥荒时秦国援助粮食,秦国饥荒时晋国却背弃恩义,妄想趁人病要人命,当时没把人家攻破,现在秦军攻入国境不也是应该的吗。\"
夷吾听庆郑这样说,也很生气:“你就只会说这些!你除了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以外还能干什么?!秦国打到眼前来了!寡人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该怎么办就行了!”
狐突本来想让庆郑帮忙解决问题,可没想到两人脾气实在是不对付,一见面就吵了起来,听此赶紧拉住暴跳如雷的夷吾和稀泥,“国公息怒国公息怒。”
又转头对庆郑道:“庆郑不得与国公无礼!你赶紧为晋国想想办法吧。”
庆郑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办?应战呗。”
夷吾差点被那个“哼”惹得当场诛杀庆郑,他捏着拳头,忍了又忍,问道:“派谁应战?”
庆郑道:“军中早已无人可用,唯有国公亲自应战才能有一线生机。”
夷吾没回话,其实他自己是知道的。
此时此刻,就算是不想上也得硬上了。
夷吾心不定,狐突见此,便为夷吾现场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若是让庆郑给夷吾驾车和护卫,都得吉卦。
夷吾看了看卦象,没看懂。
他又看了看庆郑,就看见庆郑仰着头鼻孔朝天的样子。
夷吾忍不了,便道:“庆郑对我不恭顺,寡人不要他为我驾车护卫。\"
狐突无奈,便问道:“那国公想要谁为您护卫呢?”
夷吾四周看看,随意指了一个平日里伺候的宫人,道:“他。”
本来只是打酱油的宫人徒:“啊?”
狐突只能暗中摇摇头,出兵打仗何等重要之事,原应该提早计划,制定军策,大的小的事情都应该要仔细考量。
可大难都临头了,夷吾依旧如此草率和意气用事。
狐突根本就拗不过夷吾,只得任他自己决定改由步阳驾御战车,让徒担任车右护卫,就这样率兵抵御秦军。
步阳和徒是何许人?
仅仅只是在宫中服侍夷吾起居的侍人,只因为嘴巴甜而得夷吾的喜欢。
决定了身边的谁去担任军中的职务后,夷吾就率军出发了。
狐突终究是不忍,他还是悄悄再找了庆郑,低声下气地拉下老脸求了这个年轻气傲的大夫许久。
庆郑是看在狐突的面子上,才答应跟在夷吾的战车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