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快离开齐国的地界了,重耳不得他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路。
刚才跟狐偃肉啊肉的,说时无心,事后想起才觉得不应该。
介之推是真的将自己的肉割下来给他吃了,而他还在人家面前说那些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因此重耳回了马车后甚至没脸跟介之推对视。
介之推还在状况外,以为公子埋着头是因为还在生狐偃的气。
他没有告诉过重耳,他其实喜欢一直在路上。
他喜欢与重耳同甘共苦。
尤其是共苦。
此次从齐国离开,虽然对重耳来说也是突然之事,不过狐偃等人早已将事情安排好,钱和物资都带得比较充足,所以到曹国的这一程只是有些辛苦,但不至于狼狈。
相较于上次,这次人员也比较多,足足二十个。
人一多,状况就会多,行程就会慢一些。
不过重耳也没有很着急赶路,他花了一点时间接受了接下来要继续周访列国的现实。
不得不说,狐偃直接替他做了决定,在这几个人的强力干预下,让重耳之前为之纠结的事情,也得到了一个解决。
尽管这对重耳来说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过好歹让事情有了转机,不至于一直陷在同一个地方愁眉苦脸。
那就先往前走吧,后面再遇到什么事情,再去解决新问题好了。
只是……
重耳转头看着介之推。
苍白清瘦的男子并不像重耳所担心的那样弱不禁风,相反,介之推给人的感觉反倒是愉悦了不少,心情影响身体的状态,他面色仿佛都稍微红润了一点。
他之前担忧的问题之一就是介之推身体状况不好,要是一直在路上颠簸,恐怕会对他不利。
现在看来这个好像是自己多虑了呢。
那这样的话,似乎离开齐国也好。
想通了之后,重耳也觉得畅快了很多,他主动走到狐偃身旁,一起去看阿舅手里的地图。
狐偃见重耳愿意主动贴过来,就代表着此前的事情就过去了。
阿舅在心里得逞一笑,自己选择的人果然不会让自己失望,振作得真快。
有的时候,有的事情不必说得太明白。
“曹国在此处。”狐偃指给重耳看,他就当之前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只说着目前的情况,“曹国并不大,我们就算是想要寻求曹国公的帮助,想来也不会很多。不过没关系,对于曹国这样的国家,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友好的态度。”
“曹国现任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重耳问道。
小灵通狐偃想了想,客观道:“曹国公名襄,他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吧。曾经积极参与了齐国主持的葵丘会盟,靠着同盟国的大树乘了几十年的凉,也发展了几十年。如今齐国这棵大树没有了生机,曹国的处境想必会有些艰难。”
重耳想了想,“若是如此,他不见得会欢迎我们呢。”
“也说不定,见见就知道了。”狐偃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道:“公子应该见过他。”
重耳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何时?”
“几个月前,齐国公昭去宋国搬救兵,搬回来的四国联军中就有曹国的军队。”
这倒是有印象,重耳记得那飘扬的旗帜中,有一面上写了“曹”字。
“襄也亲自率队了吗?”不过那会儿他好像只对宋国公有兴趣,没注意到别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眼神没公子好。”
二人聊了聊接下来的处境,想过了如果在曹国不顺利,下一站将定在哪里,路线如何,盘缠够用到何时。
大致有了具体的规划,众人也都休整得差不多了,将东西打包好装车。
继续出发。
每次狐偃和重耳一起聊正事的时候,介之推的神情都很空,他不了解,也听不懂。
赵衰看到介之推这样,都会跟他讲一些他能听懂的事。
“其实曹国公是有些名声在外的,你想知道吗?”
介之推赶紧点头,在这一路上,除了公子以外,他最喜欢的人就是赵衰。
就是因为赵妹夫会给这个贫苦出身的平民科普他们了解到的消息。
而且是从中选出介之推能听懂的部分,将之讲给他听。
“曹国公这个人,在诸多国公之中,什么能力都很一般,跟他的一般般的政治能力完全不一样的是,大家都知道曹公好色。”
介之推:“啊?”
“相传小小的曹国后宫,足足养了有三百的妃妾。”
介之推:“哇——”
“你知道三百妃妾是什么概念吗?”
介之推:“比公子多二百九十八个。”
重耳伸手敲介之推的头。
赵衰会心一笑,夸了夸介之推:“算术不错。”
介之推被敲了一下,心里美滋滋。“比秦国公多二百九十九个。”
“三百只是个虚数,可能更多,可能还在持续增加。相当于曹国公每日宠幸一个妃子,都能一年到头不重样。”
介之推:“一年不止三百天。”
赵衰无奈,介之推这个没结过婚的人不懂,“你总得让人歇歇啊......”
“哦......”
晋国。
先轸在蒲城时就已经是重耳的得力帮手,回到晋国后各项工作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虽然夷吾吕省一行人也没见过先轸长成什么样,不过保险起见,重耳还是没有让先轸亲自入仕。
如今的晋国朝堂已经混乱又腐败,只要找到牵线的人,带上足够的钱,就能在朝中买来一个官。
官的大小,取决于行贿的多少。
先轸拉上了郭射这根线,塞了几个人在郭射底下干活。
郭射背靠吕省,掌握的动向可以说是决定性的。
另外,当年夷吾杀里克一族时,丕郑想办法捞了几个里克的子孙,那几个子孙隐姓埋名各自散落一处。
重耳让先轸去寻了。
先轸只寻到了一个,如今还留在晋国的里共。
里共是里克的小儿子,因为是妾室所生,非嫡非长,一直也没什么存在感,这才让丕郑找到办法救了下来。
当时夷吾杀意已决,根本不可能救下里克的长子。
丕郑只是想,不被重视的小儿子也好,至少为里克留个后。
里共对父亲的感情倒不是特别深厚,可是他自幼由母亲教养长大,母子二人可谓是相依为命。
母亲什么都不曾做错过,却成了父亲的陪葬。
母亲何其无辜。
被丕郑救下的里克的另外的女儿和孙子知道里氏一族大势已去,都劝里共离开晋国,被里共拒绝了。
他留在晋国也是想要找到杀死夷吾的方法,好为母亲报仇。
也是上天眷顾,让里共等到了先轸。
先轸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居然利用如今在晋朝堂的各个关系,打点之后,让里共与却朋结识了。
却朋是却芮的儿子,如今掌管了晋国的大部分军权。
却朋本就愁于在军中毫无建树,里共的到来给却朋提出了许多有效的建议,让却朋在军中逐渐服众。
里共就算再不受重视,毕竟出于军将之家,是里克的儿子,对行军作战并不陌生,比起却朋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里共化名公羊离,潜伏到了却朋身边,获取了却朋的信任,成为了却朋的七舆大夫之一。
看完了公羊离传回来的消息,先轸将信条烧毁。
公羊离很听话,他将复仇的欲望暂且压下,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是取得权力。
这条线目前很稳,先轸还是很欣慰的。
“先大人,阿宁姑娘回来了,想要见您。”
先轸有点意外,这个丫头是想通了?“让她进来吧。”
女子身姿窈窕,她走进先轸的屋内,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我决定加入你们。”
先轸笑了。
看来,到目前为止,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呢。
自己总算是没有辜负公子的信任,有把国内的事情都处理好,就等公子带着能与却朋抗衡的力量回来,自己与他里应外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