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夜,夜空浓云粘稠,黑中泛着暗红,像沼泽中的泥洼不停地涌动。
魔宫遍空挂满一道道大红绸,红得像血。
房檐廊庑上贴了裁成枯骨状的红花。
侍女注视着铜镜,那是多么美的一张脸。
黛眉朱唇,雪肤苍白,胭脂点落眉心、酒窝,一张小脸上红白拉锯醒目,妖冶至极,去了清纯而只剩下妩媚与不怒自威。
白凤大冠高束飞天髻,乌云堆雪嵌着细密的金丝红石。
镜中的这张脸,正是她一直以来低声下气服侍着的主人,上官天瑶的脸。
侍女倾慕蛇君多年,却只能隐忍地看着蛇君与主人亲近,自己却连见他一面都要借着帝姬的光。
她满心嫉妒与痛恨,不甘一辈子为奴,早便悄悄寻高人复刻了这张脸,欲伺机取而代之。
如今她还没动手,帝姬自己先跑了,不正合了她意?
于是,在那夜帝姬落跑后,她马上戴上了人皮面具,摆出了长年偷学的帝姬架势,从屏风后步了出来。
瞧着往日与她共事的那些侍女低头恭迎着她,就连君后也未曾发觉异样,她自认偷天换日之事行得天衣无缝。
此刻,众侍女引着她步出高阔的宫门,她头戴璎珞霞帔耀目,一身喜服,凤纹云绣,长尾曳地五丈许。
心中激动万分,她即将嫁给她一直仰慕着,一直爱而不得的那个男人!
她即将如愿以偿!
红色的羽毯一直从玄凰魔宫铺到蛇族地界,如山如海的魔物咧着嘴笑,将这位新娘迎入婚房之中。
她端坐于软榻上,透过红盖头隐约能见灯影摇红。
虽看不见,却能感得此殿空阔而陌生。
脚步声在门处响起,越来越近。
身侧软垫一塌,男人深重的呼吸声离得极近。
修长瘦削的手指将盖头自下而上缓缓掀起。
她看到贺夕洪那一张稀世俊颜。
他脸上漾着笑,笑里漾着志在必得,眼里噙着毒与火。
“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走。”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嘶哑,具有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他的信子很长,一直闪到她的鼻尖。
倏地,她眼前人脸带着蛇影迅速放大,一口咬入了她的雪颈,尖锐的獠牙刺入一寸之深。
他放开了她,擦了擦嘴角的红丝,笑得更加肆意。
她瞪大的双眸里满是惊骇和不解,慌忙抬手捂住脖颈处的伤,可是鲜血却根本止不住。
高悬的红帘被狂风掀起,殿外下着绵密的血雨,暴怒的旋风顶天立地,裹挟着紫电金光,朝这边迅速移来。
他再度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躯柔软下来,像是在他的臂弯里化成了一滩水。
感得她两只小手轻轻在他胸前推他,他用力抱得更紧,把头埋在了软密的乌丝中,贪婪地吮吸着春花的香风。
他的薄唇寻觅摸索着,压住那一抹柔红,舌尖撬开她的齿关,肆意地尝着陌生而醉人的甜意。
她的唇如花瓣一般柔软,任由他滑动吮吸,心跳如擂重鼓。
他终于放开了她,一呼一吸极为深重,山眉拧着,剑眸紧闭,长指轻轻撩开她颈侧一缕鸦羽般的柔发,那里已经大片殷红。
“只有这样,你才真正属于我。”
他的声音像是从深渊底下发出,淬着剧毒。
她凤音狂颤,娇弱的身子像是零落泥淖的残花,“你对我做了什么?”
“中了我的连心吻,你必与我每月行房事,否则将暴毙而亡。”
连心吻,还会让中毒之人对下毒者陷入深爱,欲火焚身。
他脸上挂着一丝狞笑,矜贵气却不减。
这一张脸在她目中似拢着一层好看的光,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永远也触碰不到,勾动她心底的一股火焰。
他微微勾唇,玩味地笑道:“不过,你只要不跑,不变心,我绝不会让你死。”
侍女在这一瞬间彻底陷入了爱的深渊,忽然心里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片拔凉,她几乎是哭着抱上这个男人,求着他不要走,求着他饶恕。
他笑得好温和。
“你不用给我下毒,我爱你,我现在就想要你……”她哭喊道。
她一张脸梨花带雨,美得娇艳欲滴,柔软的身子缠上了他的,恨不得贴得更紧。
他不知是高兴还是嫌恶,将她拥入怀中,回应着她一个接着一个的长吻。
窗外的风雷之声静了,整个空旷的宫殿只回荡着亲吻的脆声。
他的唇瓣已湿透了,撩人的香风浸得人晕眩。
她开始拨弄他的衣衫。
“你这么爱我?”他眉眼含笑,声线也极是诱人。
“我爱你。”她越发肆无忌惮地回应道。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
她竟像个小白兔一样吓得浑身一颤。
她退开一段距离,一双眼里光亮支离破碎。
她好似下定了决心,眼神忽然变得坚毅,认真道:“夫君,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甚至让我去……”
他有力的臂弯让她再度跌入温暖中,那个字被他用唇霸道地堵在口中。
他的双眸像深渊,要将她彻底吸进去,一只温暖的大掌抚上她的青丝。
这极是宠爱的动作,让她池底陷落。
他说出了那句让她兴奋到窒息的话,“我爱你。”
衣衫褪去,她满脸泪痕,与鲜血融织。
她隐隐担心着,倘若事情败露,她一定会死。
但是死在这个男人的怀下,还有什么不值得的呢。
翌日,风雨还未消歇,豆大的雨滴砸落在硕大的窗棂上。
一道闪电清光照亮殿堂,锦床旁的台柜上,赫然躺着一张人皮面具。
她刚醒来,就见男人高影背对着她立着。
闪电打下,他恍如死神。
她几乎是一瞬摸上自己的脸,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已不在。
这一道惊雷才是实打实地劈进她的天灵盖里。
仿佛天都塌了。
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她彻底崩溃,嘴张得老大,无声地哭喊起来,这一切明明做得天衣无缝!
男人转过身,暴怒让他面目狰狞,一张俊脸变得像恶鬼,极度可怕。
“肮脏贱人,是谁给你的胆子来骗我?你以为你瞒得过我吗!”他怒吼道。
她还想最后挣扎一番。
她扑下床,扑到他脚下,卑微到了极点,请求他能饶恕,却被他一脚踢开。
“蛇君,我爱你,你说过你也爱我……”她努力仰起一张生得颇为不俗的脸,却与上官天瑶的截然不同。
有了与尊贵的蛇族皇子这一夜之欢,其实她心里极是满足,她甘愿去死。
但她已对他爱到骨子里,怀着一线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他也能爱上她。
“看在昨夜我们如此亲密的份上,蛇君留下我,哪怕让我做你最低等的婢女也好,求您留下我!”她泪流满面,声音歇斯底里。
贺夕洪怒火已经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手上凝出一道雄浑的气劲,那一道宛如实质的弧光,足以让天地震动。
他毫不留情地将之悉数砸到那女人身上。
她痛苦地蜷缩在地,痛得浑身乱颤,却在死前最后一刻,还是欢愉的。
男人盛怒之至,周身华光涌动,那是磅礴的魔泽失控地爆发了出来。
天空中,雷云滚滚之间,赫然出现一道巨大的光柱,与这磅礴的气泽相接。
一种奇妙的感觉充斥了他的全身,那是即将突破的感觉。
他即将飞升螣龙。
天地骤生异象,西域所有魔族都有所感应,暴躁起来。
他化成一条漆黑的巨蟒,迎天而起,蜿蜒在强光中,生出四足与龙髯,头顶两道长角森然。
飞升之后,放眼整片西域,他将再无敌手。
“女人,离开我,你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