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昀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和崇钧一起来到铁索边，却被荣熙坚定地拦下，对面那情形，凡人必死无疑，谁再过去，便是多送一个。
忽然，门扉像是被一股猛力向外推开，露出了当中的景象，远望过去，男人浮在空中，白袍纷飞，不远处一朵白莲之上，卧着一个少女，空中，一片片晶莹的碎块爆开，璀璨耀目，背景，却是极富生机至诡异的一片绿色。
强大的能量涟漪一圈圈荡漾出来，荣熙忙让众人即刻趴下，即使趴着了，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门内，半天才辨识出那像礼花一样砰砰爆炸的东西究竟为何物，顿时惊得两眼发白。
随着最后一片灵晶炸响，整个洞天像坠落到了深海里的人，霎时变得沉闷、黯淡而空旷，漫天的仙泽烟消云散，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晶蓝宝座已裂成两半，失去了光辉，老树巨大的身躯回落下去，如一个走了很久的路而疲惫的老人，坐下并开始了长久的喘息。
这一刻，在中洲之上，横跨五国土地的大阵剧烈地闪动两次，千千万万矗立的神像骤然崩摧，碎石砸落在地上，逐渐失去了光泽。
在九兽山第二峰山门外的渠明焦急万分，他家仙君早已进洞多时，但是此地遍布强大的结界，他修为不够，几度发力都是徒劳。
忽然，“砰！”一声巨响，排布在他背后的高耸的神像齐齐爆开，眨眼这个平原就成了乱石堆，眼见着山壁上的结界消失了，他抬手便崩碎了巨石，露出洞内景象。
他一人抬着一只手，惊讶地望着洞内一大群，同样惊恐望着他的人。
为首一个老臣最先缓过神来，跪下大哭：“谢仙人救命之恩！看来是陛下多年积善行德，福如东海，老天不忍，终于派神仙来救陛下了！”
如此，洞内人跪了一片，渠明慌让他们起来，自己闪身掠入洞中，其他人等由护卫开路，穿行于巨石之中，狼狈逃回京城。
地底，敞开的门扉忽而又缓缓关闭，上官天瑶感得有人坐在自己身后，片刻，两股精纯的灵泽灌入体内，在当中流转，如三伏天中的一缕凉风，如沙漠中的一泓清泉，更像是在伤口上抹上了一层温和止痛的膏药，让得人头顶一片清明，身子畅快而飘飘然。
“这是……灵泽？”
“嗯。”
“还有，混沌之气？”
背后之人默了默，又轻声“嗯”了一回。
“你到底……修得是仙，还是别的什么？按理说，不同的气泽必是相冲，你的体内，怎么能容下三种不同的气息？难道……你是……”
只有神，创世之初便存在，不生不亡，逍遥于六界内外的神，他们百无禁制，不受规律制约，唯有如此，驾驭多种气泽才能解释的通。
可是，神是凌驾于万物之上，更高层次的存在，不可能显形于六界，为生灵所看到，有些神甚至是无形的，譬如时间之宙神，空间之宇神，万物只能借事物、现象而间接地感知，而不能直接触及。
但是，神的事情，谁又能有那个实力琢磨得透，或许他们亦有高层次的灵智，或许他们也生了七情六欲，变作万物生灵中的一员，混入六界也未可知。
“不是。”他很快给了答案，“少说些话，当心扯动伤处，我先给你疗伤。”
时间缓慢流逝，二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保持着微妙的沉默，周围只有朦胧的光晕在浮动，犹如隐于山间青石缝中的清泉。
良久，灵泽停歇，洞窟彻底暗下来，参天巨木只剩下残败凌乱的轮廓。
北煦将她从莲花上扶起，带她飞出了山洞。
看见两人竟活着出来，对面的众人大喜过望，纷纷赶至崖边。
他也不过吊桥，直接扶着她的肩，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中，腾空飞过宽阔的深渊，脚步轻轻落地时，只有微风拂过。
“仙君，请恕愚人眼拙，竟未看出仙君真身，请受愚一拜！”荣熙说着，便要跪下，其他人慌忙要跪，北煦轻轻挥手，众人晕倒下去。
他用仙法托起众人，带着上官天瑶腾空而上，顺着他们失足掉落的大洞疾速上升，不一会儿便回到了甬道中。
他大手抬起，对着通道之顶用力一击，“哗啦啦”将头顶的一方山石轰裂，无数碎片坠落下去，露出一个竖直的大洞。
掌心持续发力，忽而洞顶有水流混着泥沙淌下，他将仙泽凝成一个巨大的泡沫，将所有人包裹而进，抗击着泥沙，逆流而上，最终，泡沫升入湖水之中。
这里位于乾湖之底，周围都是黯淡的蓝色，灰黑的岩石，碧绿而修长的水草，还有激起暗流的大鱼。
远处，依稀可见一片神像阵列，规模可观，背后是瑶宫琼楼般的建筑，形成湖下一道奇景，但大多已腐坏倒塌，成为废墟，唯有鱼虾在其中穿行。
气泡快速上升，湖底的景象迅速缩小。
这湖很深，良久，他们才浮上水面，北煦和上官天瑶踏上一片云絮，带着一群昏迷的人飞至岸边，恰好渠明也闪了出来，见了顶头上司，忙恭敬行礼，只是面色已如土灰一般难看。
“消了他们的记忆。”北煦命道，渠明只能应是。
他行礼的手还驾着，身子像个雕塑一样僵立在原地，嘴唇蠕动，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咬牙道：“仙君，你可知破坏仙阵是触犯天条，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上古大阵，是重罪，要受天谴的！”
让他更加惊异而困惑的是，仙君身旁的女子浑身散发着魔泽，他们此番下凡，不是顺道来调伏魔兽的吗，此刻她看起来虚弱，正是出手的好时机，仙君为何还不动手，“她……”
还不等他说话，北煦便做出了更让他大惊失色的动作，他将那女子打横抱起，走向北面的深林，身形闪动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潇洒的残影。
“仙君！”他脸上像吃了黄莲一般苦，仙君接连如此行径，莫非是要背叛天宫？
“碧火千军阵早已失效，镇守的东西早不见了。”悠悠空中荡下这么一句。
渠明恍悟，却陷入了更大的惊骇之中，如此庞大一个古阵，底下镇着什么，定然是极端凶煞之物，却早已跑了？
他将众人的记忆片段消除，一一唤醒，带一群人向南回至城中。
九兽山最高的第九峰之上，如刀斧劈凿的一处山壁有两千丈之高，向下望去，不见地面，只见浮云。
光滑的山壁上天然有一处仙洞，洞口繁花缤纷，灵芝环生，充裕着极浓的中性灵气，唯有在此处，他的仙泽不会受损，上官天瑶的魔泽也能得到温养，是一处绝佳的疗伤圣地。
少女支撑着单薄的身子，盘坐在巨石上，北煦坐在其后，目中混沌而晦暗，透着别人难解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