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六界各处仿佛都感得了这日子的喜庆,天空中扯出一道灿烂的霞光。
三十三重天上鲜花开遍,花朵像血浪一样翻涌在一座座仙阁瑶台之间,热烈孕育着一件盛事。
繁花如河流一般流淌到天的各个角落,将之装点得绚丽非凡。
设宴之处,一大片祥云之上托着无边的宴场,珍馐瓜果满盘,盘盘交错相叠,早有侍女们候着。
来庆贺的宾客簇拥成一团,个个垂首注视,天桥之下,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发了。
此次大婚盛典,一路负责安全的精兵统领是韩凛风。
有人来低声报:“韩统领,有新宾客名帖递过来了。”
“谁?”他不耐烦地掀起一道眼皮。
手下低头沉声道:“沉霜雪。”
一瞬间,韩凛风脸上仅挂着的一点喜意瞬间如落入了冰窖之中。
“沿河守卫不得擅动,其他的,跟我走!”
“是!”众兵齐声应道。
一队人马追到南天门,却不见一人。
“人呢?没拦住吗?”韩凛风喝问守门人。
守门人靠着柱子打盹儿,才醒,怔怔地问:“拦……谁?”
“沉霜雪啊!你手上不是她的帖子吗!”他质问道。
守门人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手里多了道请帖,上面大书恶人名字。
请帖上,除了浓烈的血味,还有一股神秘缥缈的玫瑰香气。
他当即惊了个四脚朝天,落泪急道:“卑职真的没看见什么人过去了!”又皱紧眉头看了眼帖子,真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急得直跺脚。
“你怎么不拦!”他又问刚才报信的属下。
那人跪下正声道:“属下知罪。属下也并未看见人影,只见多了道请帖。”
韩凛风眉头微皱,马上喝命道:“你们几个,搜查天界各处,其余人跟我回迎亲队!”
迎亲队正蜿蜒向前走着,两边的守卫却突然添加了一倍,状态也开始由松懈变得整肃。
见此情景,众人虽然自信于天宫的守卫森严,心里却也有些颤动,后背开始发凉。
许多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队伍最前头最醒目的一道清影。
逾白上仙全身都是白的,剑也是白的,比任何白色都要白。
就算他今日大婚,穿的衣服也全是白的。
他款款前行,身姿高挺,步伐稳健,威武欺银龙,超逸赛飞燕。
观其面貌,俊艳独绝,世无其二,百家画尽他面貌,却难笔拓其风骨。
天河两岸,六界来的宾客名士远远眺望着这迎亲队伍,有艳羡的,有同庆的,也有神情肃穆,自有一番思索的。
有些人孤站着,有些人却是有熟识,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冲着亲队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好生热闹。
“走在前头那位,就是三十三重天上,那位彬彬有礼、完美无瑕,一套剑法‘笑春风’独绝天下的逾白上仙?”
“无人能逃过逾白上仙的‘笑春风’。”
一剑笑春风,妖魔血成河。
六界当中,封仙之前,他还有个传闻,他想斩的妖、想除的魔,没有一个从他的剑下生还。
每次出剑即收剑,只见一朵灿烂的白花,对方倒在血泊中。
他的衣衫和剑还是全白的,干净如洗。
“正是,他虽极不愿让世人传他的名头,可世人却不得不传他的名头。”
“他是个特别的上仙。”
“是!他是三十三重天上实力最强的上仙。”
“不,特别在他的白袍,他的雪剑,不是白的,是沾了血的!”
“逾白上仙竟是如此冰冷凶残,如何得以飞升?”
“征战,立功。”
“看来他大义凛然,又嫉恶如仇。沉霜雪这魔女若是今日来掀了他的婚典,他定要杀了她。”
“天下除了不认识她的人,恐怕都想杀她。”
“连你也是?”
“恐怕连我也是。”那人点头道,“话说,神、仙、妖、魔六界芸芸众生没有不恨她的,被这么多人记恨着,她这一生一定极有意思。”
天界请来沿河守卫的几位高人也在低声交谈。
“传闻中,这魔头可是千载难逢得美人儿,到时候可别着了道。”
“那魔女只会脏了我一双敏慧的眼睛。”
“呵呵,就算整个大典上的人都迷上了她,还有一个人绝对不会迷上他。”
“是啊,逾白上仙可谓世间之大贤。”
逾白上仙绝对是正人君子,直道事人,不好美色,坐怀不乱如柳下惠。
他修的无情道已达化境。
韩凛风带队在围着迎亲队伍来回巡视。
一个属下来报:“禀报韩统领,一百零八精卫都在前面埋伏好了,连根外头的针都进不来。”
然而刚报完,南方天边传来一声娇笑。
所有人心中一寒,皆是像孤身行于黑夜中之人听到了背后一声凄切笑声一般,一瞬间浑身紧绷而起,汗毛倒竖。
众多目光射去,只见河对岸上空掉下许多桃花来,像是下了花雨。
一道纤巧的身影立在空中,霞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动人的身姿。
那身姿极富风韵,是潦倒众生的风韵,让人一看到她就会认为她成熟而知性,有一种欲将之娶为妻子的本能冲动。
但任何理智的人都不会想娶她为妻。
她是魔头,坏透顶的魔头。
她想染指的事,没有一件是以让人接受的方式告终。
几位高人早就踏空而来,运作起气泽,蓄势待发。
韩统领亦带百名精兵赶至,长枪直指着她,枪锋明晃晃的颇有些刺眼。
逾白上仙身影一闪,白光掠影,踏波落于河岸。
他手微动,剑欲出鞘而未出。
沉霜雪见他,巧笑倩兮,眉目盼兮,抬起一只袖子遮了遮面。
他上前一步,略施礼道:“沉霜雪,沉姑娘。不知你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上仙大婚,奴家自是来道贺的。”
逾白扯了扯唇角,“仅仅是道贺?”
“事实便是如此。”
“沉姑娘的道贺我已心领,也替我未婚妻领了。沉姑娘事已成,可否离开了?”逾白上仙眼里泛着秋风霜冻般的冰凉,长风刮过,两缕细细的鬓发飘逸纷飞,其气质之清贵,不落凡尘,叫任何人都难以亲近。
“逾白上仙这是在下逐客令?”沉霜雪眉一挑。
既然是做坏人,那就要做得像些,她眼神中显露出一丝不快,轻飘飘、酸溜溜地道:“我也是宾客之一,为何上仙不允我久留?”
果然,宾客那方出现了一片骂之声。
她冷笑两声,声音却像是风里的铃鸣,笼中的鸟啼,极是悦耳动听。
逾白回道:“沉姑娘说笑了。今日在场的,皆是对本仙重要之人,本仙虽不通情感,却也能推算出他们因见了姑娘而颇感不快,还请姑娘自行离去。”
他依然微微垂首,只是一双澄澈的灰眸,带着凛冽的杀意缓缓睁开,一字一顿地补上道:“莫要叫我亲自来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