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口快,直言道:“利用关系。”
“嗯。如此理解真令人伤感,但我没有法子。”
沉霜雪问道:“难道这个无情道,就没有破解之法吗?”
“有。”他回答得干脆。
“什么?”
“完成使命。”
她垂眸,这还得等多少年岁。而且如果使命是和一个人对抗的话,那岂不是还有生命危险?
她叹息一声。
鹿头面具中魔泽波动起来,有声音传到她的神识里。
她以为是尊者发现了她私自调用魔泽之事,惊得浑身凉透,却还好,只是分发下一个任务。
“破坏神赋宗的青云大典,阻止这批弟子提升天赋。”鹿面尊者说道,声音低沉浑厚,犹如滚石。
说完,面具上那道神识就消失了,并未将她带入幻境中惩罚,她松了一口气。
棋局上,她这一方败局已定。
她抬眸看向逾白,“我需下中洲走一趟。”
逾白笑得轻松,“哦,有要紧事那便去吧,有空闲了,再来素园。”
“那镜璃渊就拜托上仙了。”她起身。
“放心。”他颔首,看着她走出了宫殿,飞身离开天界。
沉霜雪回到了万象山。
脚步轻落在峰峦之殿门扉处,她便看见了门侧站立着一道人影,玄衣,抱剑,脸色冷得很。
墨相逢沉着脸,踱步过来,只与她一同走进大殿之中,一路无言。
沉霜雪料准了她离开太久,导致他起了疑心,恐怕还要准备上报鹿面尊者,心里早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果然,才坐下,他就问:“你去哪了,去这么久?”
“自然是找妖皇。”
“找到了么?”
“找到了。”
“任务呢?”他追问,“你不会抗命吧?”
他这话倒是问得她神情一滞。
还未等她发话,他便垂眸道:“我就猜你不敢抗命。”
她不想再让他问,便说道:“你是否也接到了神赋宗的任务?”
他转头却是一脸疑色,“神赋宗?未曾。这只是你一人的任务,具体是什么?我可以给你提供些消息。”
她将鹿面尊者的话重复了一遍。
墨相逢用手指摩挲起下巴道:“如今中洲排行前十的宗门还是那几个,但是前几名却总是变动频繁,特别是这个神赋宗,近日排行第三。”
“嗯。”
“此宗有一个秘法,中洲独一无二,能让弟子提升天赋。”
沉霜雪惊道:“提升天赋?一个人的修炼的天赋,不是生来就定了吗?”
他颔首,“这就是这个宗门的独绝之处,也是让得它的综合实力得以傲立群宗的关键。如果没有这一道秘法,恐怕它在百名以内都排不上号。”
“神奇。”她惊叹道。
他继续言道:“故而,神赋宗招的都是一些贵族富家子弟,恐怕便是靠着这个,收揽钱财无数。”
“这些人就能用金银改命,提升天赋,不仅能提升实力,修习功法,还能延长寿命。”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总没有这么好的事,这个提升天赋的秘法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些什么拔苗助长的法子,大量施用灵丹妙药,亦或者用什么法器修改了根骨,其细节不得而知,总之,听上去就不像是长久而周全的法子。
那些提升了天赋的弟子,后来怎样了,修炼情况如何,她也要顺便去查一查。
“嗯。”他赞同,“这三年一度的青云大典,就是神赋宗提升实力的时机,大典将持续三天,三天后,那些新入门的外围弟子便可获得非凡的天赋,实力突飞猛进。”
“哦。”她思索道,“那该如何阻止这些弟子提升天赋呢?”
墨相逢摇头,“大典上的细节,我也不清楚,还需要你亲自去探查。”
她颔首,“那青云大典是什么时候?”
“三日后,你虽刚回来,还未休息,此刻便得准备出发了。”他的眸光暗了暗。
“你守在万象山?”她问道。
“鹿面尊者让我做别的事,此回确实不能同你一起。”他低声道。
“那我先走一步。”
沉霜雪起身,出了万象山,向着南方行去。
神赋宗所在地位于中洲偏东的一片地带。
此城名为金洮城。
沉霜雪戴了斗笠和罩纱走在街道上。
过往的人们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仅是她一袭素雅的月白袍,勾勒出曲线有致的身姿,便让得路人多看了两眼。
忽地,侧边有个老妇人焦急地走着,逢人就抓着问几句,她靠近了些去听。
“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男孩儿,这么高。”她揪住一个吹糖人的贩子,比了个手势。
那人却摇摇头,她又去问下一个。
她一路问了三四人,见沉霜雪站在路中,便也朝着她过来,满眼皱纹,眼角还带着泪花。
她伤心地问沉霜雪:“姑娘,你见到我孩子了吗?”
她摇摇头,但问:“是何时何地走丢的。”
她轻功快,或许能帮这个老妇人找孩子。
“今早,就在这条街上。我让他在香料店门槛上坐着,到旁边出恭,回来就不见了。找遍这附近四条街了,都没有。”妇人哭道。
“这……”这都过了好久了,搜寻的范围太大了,她恐怕也不能帮上,“你要不去寻当地管事的派人去找,他们人多,找的也快些。”
“已经报过了,但他们只搜了半天便撤了,只回了我孩子找不到了,叫我自去吧。”她越加难过,眼里还带着气恼。
“怎么能这样?”她安慰道,“那你先在城里找,多找几个人一起,我也替你留意着。”
她双眼里露出感激,忙拜道:“谢谢姑娘!姑娘大善人。”
那妇人去了,沉霜雪继续向前行去。
前面再走过几条街道便是神赋宗了,附近建着好些茶馆、酒楼一类,这些地方消息最是灵通。
青云大典在即,有人交谈时也会谈及一二。
她转进一家造像奢华的酒楼里,随便点了两碟小菜,隔壁果然有酣畅的声音传出来。
“青云大典将于三日后举行,犬子贺天宇已经上山拜师两年,今次正好有资格参加大典。”说话人穿着奢贵,被围桌一群身份不低的人一起吹捧着。
“恭喜恭喜!但凡是参加了青云大典的人,那天赋增长,可真不是一星半点啊!”
那富豪谦虚道:“不,犬子不仅天赋差,还没什么上进的心思,恐怕这青云大典也救不了他啊,嗐!”
一人一脸不信,笑道:“哪能呢?这么多年来,青云大典出来的弟子,那都是鲤鱼跃龙门,根骨好了,就算平日里再懒,那也是躺着就能提升实力的。”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而且你平日里行善积德,天公保佑,一定能让令郎的天赋提升一大截,前途无量啊!”
那富人举杯大笑,“哈哈哈哈!诸公美言,我甚惶恐。今日便借诸位吉言,为犬子求个进步吧。”
“哈哈哈!喝酒,喝酒。”
“干!”
不过,她听了一圈,谈及的,也皆如此类炫耀自家儿女即将参加大典的,并无甚有用的消息。
看来还得问一问。
她出了隔间,正欲向酒楼门口去,烛火晃眼间,却看见一根粗柱子上贴了张泛黄的纸,凑近了看来,原来是一张寻人启事。
她料定那是老妇人贴的了,仔细看了,却是个女娃,早在十五日前便走失了。
她心中生出疑惑,未多想,抬脚踏出了酒楼。
到了宗门前,皓月当空,仅有两名弟子驻守山门,她便朝着其中一个过去。
她欠身行了一道礼,风姿绰约,那弟子本想忽视了去,见了她,一双眼少不得多盯了几分,便也不好不问她话了。
“不知姑娘这么晚来此地,是有何事?”他下了两级台阶,问道。
另一边的弟子也是训练有素的,一步跨到门中央,暂代他的位置。
“奴家是来看青云大典的,两日前从家里出来,此时方赶到。舍弟两年前有幸入了你们神赋宗,正好参加这一回的,不知这大典有些什么日程,天赋提升如何得来?奴家担心弟弟,故而问了这许多。”她问道。
她美眸流连,那弟子一时看呆,忙问道:“令弟姓甚名谁?我看看有无印象。”
她想起那酒楼里富人的话,编了谎话道:“贺天宇。”
“哦!原来是他!贺姑娘放心好了,这青云大典历年来从未出过岔子。”
他凑近了些,见她准备仔细听了,愈发热情道:“大典上啊,会有一个炉鼎,提升天赋的秘密就在那里头。那些外围弟子们只需在大典上走过去,许下心愿,炉鼎中就会掉落神赐给他的灵药,他们捧着灵药,再走到特殊修炼室里服用,打坐,一两天后便可出来,到时候,修炼天赋必然增长。”
她惊讶颔首,“原来如此,多谢相告。”
“姑娘不必谢的,天色已晚了,姑娘早些找地方住下才好。”那弟子道了别,回到了原位继续守着。
沉霜雪离去,只走到不见人的地方,施展八段轻功潜进了神赋宗内。
神赋宗能排行中洲第三,规模不容小觑,占地之广阔,建筑之林立,与往日的青岚宗也是可比的。
飞身路过一座高耸的楼阁,雕花窗里透出明亮的烛光来,隐约有交谈之声,沉霜雪躲在拐角处,探身倾听。
“师父,那参加了青云大典,我是不是就可以在省际百武大会上和第七名的甘星雨一战了?”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带着些憨厚和稚气。
“何止!以你的天赋和气运,再加上青云大典神明祝福,往后,有望登上中洲百武大会啊!”另一道男人的声音沧桑,像是已到了知天命之年。
“是吗!”那道声音惊讶得叫起来,又慌忙道,“不不不,中洲……我此时可是连乡际的赛事都拿不了榜首,他们真的太厉害了,数年来皆是如此,我……”
那男人道:“放心吧,有青云大典提升天赋,何愁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我们神赋宗的弟子,皆大有可为!”
她抬眸瞥了一眼楼阁正门的牌匾,就着廊檐下八角灯笼的微光,才看清上头的字,知此处是宗主居处,那屋中年长的男人,也许就是神赋宗大名鼎鼎的宗主俞高翰了。
她眸光沉了沉,又飞身离开,在神赋宗的地界上走了一圈。
神赋宗的房舍主要建在前山,后山却是荒凉的,黑乎乎一片荒林。
唯有一处地方闪烁着一点灯火。
她探过去看了看,却发现深林之中有一座不起眼的房子,虽说是房子,却是四四方方,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门锁着。
等了一晚上,却没有人来此地。
第二日又来看,门依旧紧闭。
或许是什么废弃的地方吧。
但此屋无窗,确实蹊跷。
第三日,离青云大典还有一日,金洮城全城的饭后谈话都变成了此事,她也一路打听得了许多细节。
晚间,她又来后山看了一圈,这一回,这座屋子附近却有了动静。
她藏身巨树之后,只听得侧方林中有细细碎碎之声音传来,见一个胖男人来了,生得满面油光。
他走到屋子门前,将锁打开了,屋里黑洞洞的,他也不进去点灯,只立在门口处,向一方的林子里招手。
沉霜雪一直盯着,面露疑惑。
不一会儿,那片林中亮起点点灯火,并且越来越亮,繁杂的脚步声传来,也越来越大。
一群人从林中走出来,排成一条长线,两人之间抬着一只箱子,那箱子皆是封死的铁皮箱子。
他们将箱子一一抬入屋子中堆放,不出一言,放好后又原路返回。
整个过程静悄悄的,隐藏在后山深林里,沉霜雪愈加好奇,便一路跟着抬箱子的队伍去了。
他们从后山小径下山,离开了神赋宗,又在城中穿行,选的还皆是些僻静的小道。
他们也是轻功好手,飞檐走壁,寻常走路的人难以发现。
她一路跟着他们穿过五六条街,又过了桥,绕过烟花柳巷,从百姓居室屋檐上踏过,越加接近金洮城的外围,灯火稀疏,街道萧条,阴森森没有人迹。
终于见到了城墙,出了北城门,又在城外走了好一段距离,在一片荒原中见到了几座房屋。
此房屋更大了些,却也是孤零零地建在城外,颇为蹊跷。
那些人相继走进了屋中,又相继抬出些箱子来,如此一一运进北城门,往神赋宗去。
沉霜雪待他们走完了,飞身下去,在小屋关门的一刻,用罗刹环敲晕了关门的人,走进了屋中,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这是一座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