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院门口,没等李承平敲门,门已提早打开。
几日以来,许莲等啊等,总是侧耳细细听着牛车声响。
车轴压迫土地的响声,不知在她脑海里响起了多少遍,即使一丝一毫相近的声音,她都会小跑过来开门。
没等李承平反应,跳下牛车,松开牵动的缰绳,李振良上前将许莲拥入怀里,“娘子,我回来了。”
许莲轻轻抬手,李承平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夫妻久别重逢的温存画面,哪曾想。
“别搁这碍事,快过来承平,让娘看看。”
所以爱是会转移,李承平展开笑颜,摆头挥落上面的雨水,“娘,我考过县试了。”
许莲欣慰笑着,赶紧让俩人进院烤烤火,清晨的露水到此时,仍还很重,浑身有些湿漉漉。
没料到李承平他们回来,院里此时,正各自收拾着物件。
李振义肩扛农具,手提筐,大概是想去田里干活。
马上又到一年春播日,因此,村里来来回回的不少人在田里翻土侍弄。
“早就知道承平这孩子能行,在家时,他是早也读,晚也读,日日勤奋,若是这样的娃都考不过,真就是天大的冤枉。”
二婶先声夺人,就怕别人听不到她是声,许莲在一旁听了暗暗高兴。
李振义扶额叹息,怎么摊上这么个婆娘。
李曦只觉好笑,上前拉着李承平闻着考试见闻。
“中午给你做鱼吃。”余氏笑着抚摸着小孙子的脑袋。
看着比老伴还矮大半头的孙儿,李固既惊讶也惊喜,李承平太小,今年才十一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学堂背四书五经呢!
没想到,这孩子就已经下场考试,原先想着此次去就是练练手,可给人的惊讶实在是太大。
还没说几句,陈夫子就赶了过来,他经村民转告,才知道李承平回来了,而且还考过县试。
简单说过几句,陈夫子就将李承平招进他那间小屋。
一进门,陈夫子直挺挺的看完了李承平小屋的全貌,屋子很闷,因为没有窗户,如此简陋的环境,竟然陪伴了李承平上千个日夜奋笔疾书。
见状,陈夫子都有点心疼这个弟子。
忍着心中激动,陈夫子首先鼓励了一番李承平取得的成绩,紧接着就开始叮嘱道:“县试不算什么,后面的府试才是重中之重,不可本末倒置,提前沾沾自喜。”
大概陈夫子是不知道他是县试案首的事,否则一定不会担心他接下来的府试之行。
随后,陈夫子开始说起他考府试的经过,还是反复申明让李承平不要犯一些小错误。
李承平感动的点点头,尽管陈夫子已经说过很多次,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陈夫子还没忘记指点自己。
东闪晴,西闪雨,南闪雾露北闪水,四季东风是雨娘。
田野上,忙碌着翻土春播的农人。
李承平回村后,春雨很快就滋润了大地,村民闲暇时光过的飞快。
起初,村里人只知道李承平考过了县试,觉得很牛。
他们哪知道什么,李承平小小年纪考过县试的含金量,没多久就在村学启蒙的孩子嘴里知晓了。
明白李承平再考过府试和院试就是秀才了,一个个的激动的不得了,他们觉着,李承平头一次就直接过了县试,后面的两场考试,也不过是再去两次的事。
“张二娘,承平那小子可是你接生的,当初可想过能摸到状元公的屁股。”
“哎,别乱说,我家承平还有待提升,秀才都还八字没一撇呢!”
二婶也在八卦之列,此时她倒是谦虚起来,摇头乐着说。
“我一早就知道承平行,他快回来那几天,喜鹊天天搁我家门口叫,是吧!他二婶。”
张二娘笑着,瞧见自家田里干活的儿子不服气的撇嘴,没好气道:“你要是也能像承平一样,在茅厕里干三碗干饭的苦心背书,娘也就不操心了。”
李承平在此一定会大呼冤枉,每一个优秀者,一旦有了点成绩,他先前所做的小事就会被无限放大。
当初,为了记住一篇时文,他是在茅厕里背诵过,但干三碗干饭的奋勇拼搏,真的是造谣。
......
考过县试,李承平和李轩算是为村争光。
因此,此次去府城的一应花销,全部由村里祠堂的公中出。
每一年一河水村都会凑银子祭拜先人,这份钱是有一定结余,用到实处上。
资助李承平赶考,是各位族老点头的结果。
当时,李承平是很迟疑,望向爷爷,不知道这钱该不该拿,直到李固点头,才接受。
十里八乡,出一个读书人属实不容易,没人会吝啬帮助一个有前途的自村孩子。
去西安那天,全村老少都来村口相送。
“时辰不早了,承平一定不辜负大家期望。”
牛车跑动起来,这回少了嘎吱作响的转轴声,李振良检修可是检修了很久。
“行了,都回去吧!一个个的在这里杵着,给孩子造成多大压力呀!”
陈夫子回身对村民说道,但没人挪脚,直到看不见牛车的影子。
......
永兴二十九年三月二十八,李承平正式迈入了自己科考人生的下一阶段。
西安府下辖兴平县,四月十三的府试,就在西安进行。
府试主考官由知府担任,从一河水村到西安府要很久。
前来参加府试的士子,没有如李承平想象当中那般,会减少,看起来反而聚集增多。
接过李轩前几日从兴平找来的邸报,李承平再次看了一遍。
应考府试的士子很是庞大,并不是增添其他人的原因,来应考的还是各县通过县试的前五十名。
但问题在于,西安府下辖的州县实在是太多。
大乾朝的西安府,治所在长安、咸宁,领十五县、一州、二厅。
考试士子仍旧不下千余人,这可不是兴平县试这种,能够参考的都是从县试杀出重围的佼佼者。
没人会掉以轻心,摆脱良莠不齐的县试竞争者,府试的压力就体现在竞争人数之大,这个点上。
李轩很是忧心,他本在县试也就是个中下游,说不心慌那是假的。
他觉得大概只有李承平这样夺得县试案首的学子,才不会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