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生活一如既往的枯燥,或者说读书本就是件很耗耐心的事。
三点一线固然令人精神紧绷,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李承平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进步颇多,府学藏书楼之中的注释经解,还是很吸引他们这些秀才兴趣的。
为了调节这样紧凑似的流水线状态,最好的办法怕是只能苦中作乐。
在府学的生活让李承平很是熟悉,感觉又回到了书院时那样。
沉浸在大儒释义中很长一段时间,李承平才察觉到师父当初所说府学对他备考乡试好处多多的原因所在。
正所谓六经注我,四书五经是摆在那里不变的,但他的解释和观点却取决于每个读书人心中。
就比如最近邸报上所说一事,内阁两位辅臣正在抢着给皇太子日讲。
原因很简单,每个从政的读书人都有自己的政治抱负,其中更是涉及到儒家学派的争端,太子是储君,是影响国家的决定性因素。
儒家学派中的争端,就像是“理学”和“心学”之间互相辩证,其中还细分为各个派别,每个学派内部也是争端不断。
皇帝倾向于与哪一方面,对于朝廷的人员变动与任用上都有很大关系,这就是争着给太子担任日讲官的原因。
兼听则明,读书一定不能死读书,每个人对儒学都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只有融会贯通才能集大成,不说成圣人,最起码能够有辩经的资格不是。
“李兄,对弈否。”
刘孖然从屋内正拿着棋盘出来,他闲暇时倾心于棋艺。
“不了。”李承平摇头拒绝,紧了紧衣服,最近天降温降得厉害。
“来嘛,来嘛。不与你说我妹妹了。”
拗不过刘孖然,李承平和他相对而坐,开始执棋。
一连被杀了两局,多少让李承平有些不好意思。
棋道的最好境界被称为“天元”,即棋盘的中心点,象征着宇宙的中心和天地的根源。
“天元”在一些地方也被称为“星位”,是棋盘上最重要的位置之一。
刘孖然的棋艺自然达不到“天元”的程度,但胜过李承平还是绰绰有余。
有时候阶级就是这么凸显出来的,李承平出身农家很少能够接触到这些雅艺,很多东西的可以触类旁通,但没接触过就是没接触过。
后天的恶补,也只能是让李承平不至于看见这些东西两眼一抹黑。
“让我来,你欺负李兄有什么劲。”柳安扔下书,起身过来就要为李承平出头。
“放过我吧!我可不想被虐。”刘孖然赶忙摆手,他可不像李承平一样久磨不坏。
李承平笑笑,随后来了句:“再来。”
柳安他爹为官多年,他平时接触的都是一些雅艺高手,刘孖然家尽管是书香门第,可在某些方面对着柳安终究稍显不足。
本就是是打发时间,自身棋艺不行,李承平想的是多练,他心态好被虐了也能很快振奋起来。
黄立给几人一人倒了杯热茶,天冷喝些热水好暖身。
临近过年,因为快放假,府学提供的炭火就暂缓发放,想着剩下一笔。
缩了缩脖子,李承平可是眼睁睁看着这批木炭进的府学,没发下来而是堆在库房,不知道最后会进了谁的腰包。
下午,太阳出来后,待在房内发霉的黄立就招呼几人去演武场骑马。
府学的跑马场很大,虽然用墙体围了起来,但总体显得荒凉,“御”艺便是指骑术,是明年岁考必考科目。
李承平不需要参加岁考,练习骑术纯属是锻炼身体外加陪同。
“签押房新到一批书,听说几个文吏搬不动,咱们去看看怎样。”
“不去,难道是?”
“对,徐教谕也在,咱们去露个脸。”
李承平刚骑上马,就见不少生员往签押房而去。
混熟脸讨好教谕是没用的,李承平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乐此不疲,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离远些。
“咱们最近还是离那些人远些。”柳安骑马过来,低声耳语道。
李承平不解,但他知道柳安从不妄言,疑惑道:“为何?”
环视一周后,柳安见两人离刚才那些人远些,才小声说着,“听说此次岁考会有人透题出来。”
李承平眉头皱得更深,岁考尽管是不是院试那样的省考,但作为前往乡试的一层阶梯,重要性不言而喻,岂会有人作死。
“柳兄甭管他们怎么说,咱们不理会便是。”李承平思虑后,这样说道。
双腿轻夹马腹,两人聊起时文来,越走越远,府学之所以大,就出在这片草地上。
这里紧靠宫城的皇家林苑,李承平翻阅地方志,比对下怎么都看出来有皇家的气派。
历经数代,这个地方没人修葺早已荒废,不然也轮不到府学占这个便宜。
寸土寸金的西安城,不可能建这么大个府学,府学内的演武场也不是只有这些生员在用。
西安作为陕西首府,有些什么重大活动或是附近卫所换防演武,大多都会在这里进行。
“快回去,助教脸都黑了。”
黄立追上来喊道,他冲着两人挤眉弄眼,大概是想象着助教批评两人的模样。
李承平回身一瞧,果然助教在演武场的箭靶哪远远朝这边瞅来。
“御”艺可以说是整个府学最不让人省心的科目,骑马太过危险,尤其是这些没有展现过实力的新晋生员,助教的心并不强大。
若不是府学教谕和一众助教都懒散的很,马术助教一定想象现代高中生上体育课一样,恰好生病,一病就是一学期,有俸禄拿还省心。
靠近助教,黄立都忍不住要嘲笑两人,谁知助教一见是李承平,瞬间冷峻的面容就变了。
“今日好像没你们的课时,心情不佳来散心吗!”
助教一连说了好几句暖心之语,把李承平整得都害羞了。
双标,真是双标,当初助教对他可不是这样的。
好在黄立不知道双标这个词,不然一定会念叨很久。
李承平觉得有趣,现在看来他这张脸还是有几分薄面,助教都没冷着脸教训他俩。
“是是是,沾了你李大官人的光。”
瞧李承平拿这个来向他邀功,柳安见不得他这个模样,努嘴摆着贱贱的模样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