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告别,不存在的。
李家人等李承平离开,继续开始各行其事。
人或许会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心生挂念,但人生却并不止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李承平和柳安一路都在谈天说地,讲着京城模样,仅是从柳安嘴中听到一部分细小的描述,就已经很是令牛蛋神往。
对于一个整年整年的泡在村里的乡下娃,西安已经很不得了,京城得成什么样。
感受过龙城、流连过魔都,没有什么城市会让李承平再露出惊讶的神情。
呃,这话说的有点为时尚早。
李承平不得不承认古香古色的京城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一座能装下百万计百姓的巨城,单听就深深被其吸引。
出行自然不止李承平和柳安,以及二人各自所带书童,若如此风险是一定有的。
在西安停留一晚,与刘孖然以及几位同窗会合,一行人开始东行。
从陕西到京城路无非就那么两条,走最多的便是沿着太行山脉以及一路上的关隘前行,途经华山、雁门关后,进入华北平原,最终到达京城。
这条路又被称之为“太行陉”,是贯通东西平原的重要通路线之一。
水路无疑更快,沿着黄河河道前行,经过陕西、河南、河北等地,最终到达京城。
这两条路是最长走的,李承平估计当年李世民从太原起兵往关中来,走的就是这么一条路。
与其相反的是,李承平是出关中往中原而去,李世民则是往关中而来。
上冻的河水让人望而却步,走陆路是不得已为之。
要是年前走还好,现在河中未化的冰面很多,不经意间危险就会降临。
按照李承平的计划,若是后半段河况好,半道就乘船北上。
尽管没到汛期,但支撑一行人行进的是黄河哎!
母亲河浇灌着两岸百姓,可湍急中蕴含的危险还是让人不容忽视。
行至开封,众人总算是能歇歇脚。
看看天时,几人甚至还有时间好好逛逛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绕过作为泄洪区的安阳,几人在京杭运河前停下马车。
一场洪灾,百姓十数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开垦多年的土地,一朝尽毁。
好在朝廷应对及时,赈济手段层层叠叠,算是勉强控制住了灾情。
“哎!这些人竟然不知道安阳被作为泄洪区。”刘孖然感叹着。
李承平眉头皱起,赶紧示意刘孖然不要再说话。
他们现在正在漕运衙门,漕运和河道两大衙门总管河务。
安阳府选作泄洪区其中未必没有漕运总督的意思,口无遮拦是很危险的。
专挑安阳泄洪是有考究的,京杭兼顾粮草、盐铁转运的大事,一旦让运河一块承担泄洪风险,那河道阻塞的风险和责任谁来担。
牺牲一府之地,换取京畿之地到江南的道路畅通,在朝廷诸公面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京畿数以百万计百姓的粮米消耗,可都指着大运河。
扫视着衣衫褴褛,麻木的领着救济粥的百姓,李承平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人总是喜欢舍小,可那是因为他们足够理智吗?
不!并非如此,而是因为他们不能设身处地的为其中的人和事着想。
那些决定此事的朝廷大员们,他们若是安阳百姓,怕是一个个都得奋起为自己的家乡抗争。
哪怕仅仅是为了自己在家乡的产业着想。
可怜这些百姓连知晓安阳被选为泄洪区的权力都没有,他们还自认为是自己的命不好。
才导致大河冲垮了河堤,不幸淹没了自己的家园。
那些个富商大贾大概早就得到内幕,收拾利索跑路,徒留一些百姓姗姗知晓,只得顾及性命,完全来不及转移家中赖以生存的财物。
李承平站在现在自己的这个角度,自然是为安阳百姓鸣不平。
可他不知道若是那日自己身处高位,是否会权衡利弊,是否会顾念太多。
安阳籍的官员应该是无力的,他们太过势单力薄。
李承平将视线转移到衙门文吏这里,懒散是衙门清闲职务的常态。
可这几日漕运这里却出奇的忙,文吏正忙着低头填写公文。
手不闲,还偶尔抬起头来,态度恭敬的朝一众举子致歉,让他们多担待,等会儿。
三年一次,年前年后这几月最忙,还有就是会试结束那一阵,因为落第士子有很多会乘船回乡。
以往应付的都是些商贾,哪怕背后有靠山,到他这里也得按规矩办事。
但临近会试却大有不同,尽管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可那看对谁。
这些赴京赶考的士子那个不是举子,在各地都是有头有点的,和各地官府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得罪一个还好,一旦因此事误了所有人,众怒下,看总督大人向着谁。
文吏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出来卖的,甭管是谁过来都要陪着笑。
他只求朝廷别没事加恩科,不然三年一次就得变成两年两次或三年两次。
“快点行不行,就你这慢。”
有个人不满的哼哼,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此人,一身贵气,头束玉冠,长发整齐地束起显得神采奕奕,他面庞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
未曾穿举人青衫,而是衣着一件月白色的锦袍,这锦袍由顶级的丝绸制成,面料光滑细腻,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刘孖然凑到李承平耳边,小声道:“这谁啊!”
李承平摇头,他也不知,不过看这身行头,大概身份差不了。
文吏谄媚出声问询,“不知老爷贵姓?”
“什么老爷,都把我说老了,老子是通济商行少东家,赶紧的,让这些人走一边去,小爷我要坐船。”
那贵少爷此时正抖着腿,吆五喝六的,一副精神小伙的模样。
就差把银子塞文吏嘴里,却没想到文吏面色瞬间一黑。
怒声道:“什么人都往衙门里带,官船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的吗!”
怒喝一声,把屋内众人吓够呛。
一些初次赴京的举子有些懵,这文吏这么暴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