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鸡”没别的意思,仅是江南对江西人的不友好称呼。
谁让眼下大乾朝江西人因做事狡诈、不讲信用而被称为“腊鸡”。
不论是官场还是商场,江西人不说一家独大,也能说成是大乾的擎天巨柱,蛋糕就这么大。
一番争抢,争不过,自然惹的旁人不满。
这个称呼,在李承平看来没有贬低的意思,而是透出其余各省对江西的不满和赞赏,两者交织在一起。
人之所以狡诈,一定是书读的多,见识的更广,不然不会有这样的脑筋和算计。
江西读书人众多以及商贾繁盛,必然与其文教鼎盛有实际关系。
王睿见李承平没什么态度变化,当即不乐意,“久安,你可知这些江西佬怎么说的吗!”
不明白为什么王睿对江西士子敌意如此之深,但与自己无关,与其反驳找不自在,何不顺着他的意思。
李承平笑着表示不知道,这番举动让王睿说书的兴趣大增。
“你是没看见,那程长捷的嚣张样,说什么我江南士子不过如此,随便一个江西乡试副榜士子便能居于前十。”
王睿一顿,随后眉毛挑起,顿挫道:“何其张狂,不知他吃那里的水长大,狂的没边。”
附和的不断点头,可听着听着李承平感觉出不对来。
程长捷,好熟悉的名字。
好像是丙辰科江南贡院解元,那不就是南直的士子?
秉承着不知道就问的好习惯,李承平好奇问道:“顺之,这个程长捷不是南直今年的解元郎吗?”
尴尬至极,王睿的脸色瞬间突变,不好意思言语。
不用他说话,正靠在甲板吹风的一士子嗤笑道:“还不明白吗!程长捷是江西人,所以才引起这些不服气的诋毁。”
“我没有,少血口喷人。”
那士子不屑的抖抖肩,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承平一眼,走到右侧末端处寻了个位置盘腿坐下看书。
王睿觉得很没意思,不开心的终止了这次扯淡。
李承平面露苦笑,怪不得一众南直士子对江西人敌意那么大。
一个江西人在江南贡院夺得魁首,确实足以粉碎不少南直士子的自信心。
“看来这程长捷是个官二代。”刘孖然深以为然的点头,“就跟柳大官人一样。”
没好气的瞪了刘孖然一眼,柳安无语极了,什么事都能跟他扯上关系。
程长捷家世应该不错,不然不会在江南应试,应当是籍贯在南直。
可既然已经成了南直隶人,还能说出那样一番话,确实有一种吃着江南的饭,却砸江南的碗这么个意思,不怪江南人如此敌视此人。
呼吸着新鲜空气,放松心神后,李承平和柳安他们也是回到船舱看起书来,在船上属实是没别的事干。
大运河上船只众多,南来的北往的,各色人士云聚在河面之上。
官船是提供饭食的,不太好吃。
在李承平的强烈要求下,大家做到了早晚两餐都喝粥,没有让大家在考试前养胃的意思。
主要是与余氏带的鸭蛋实在太多,李承平怀疑奶奶是专门去村里收鸡蛋和鸭蛋去了,否则家里的鸡鸭是不可能散这么些的。
刘孖然将蛋黄挖进碗里,呼噜呼噜几口喝完一碗,他嘴反正一直没淡过,整天都是一股咸香回味在口腔之中。
官船速度很快,一路上风景变换。
行至山东、河北境内显得荒凉了些,寒冬腊月,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放眼望去那是白茫茫一片。
越往北走,李承平和柳安到甲板上的次数越少,太冷了,早就没人自诩风流的骚包的套着举人青衫。
一个个披着厚厚的冬衣在身上,尤冷的手脚冰凉,不得已花钱购置了不少炭火烧起炉子取暖。
“前面就是涿州了,听管事的话,等会要咱们有序下船。”
伸出手抱着暖炉,这是柳安的,也只有他这样的富贵人家才有这玩意。
没人说,无人会发觉这小小暖炉中放了几块烧着正旺的炭火。
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可小觑,怎么找到如此耐高温材料的。
暖炉只有一个,两人不得不贴的近了些。
李承平嫌麻烦,反正在船舱之内,索性找了床被子将他和柳安裹起来。
还别说,是真的暖和。
就是容易惹人非议,刘孖然这小子坏笑一路了,还专门凑到李承平耳边说不会让他的癖好说出去。
还冲着柳安说,让他小心点。
离大谱,李承平懒得理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柳安低头看着杂着精讲,嗯了一声。
歪着脑袋瞅了眼舷窗外的景象,柳安点头,“怕是前面河面上冻,船要靠岸。”
“咱们靠岸好,直接去找马车就行,有着腰牌,想必没有什么问题。”
刘孖然猛地起身收拾东西,“那咱们得快点,船上这么多人,马车想来就那么些。”
李承平笑笑,“那煤球记得带上,咱们花了钱的。”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刘孖然真的拿油纸将剩余的煤给装走。
借着没燃尽的炉火,李承平烧了一锅热水,就着干粮,喝着暖和的热水,大家加紧解决早饭。
船上的饭不仅不好吃,还贵,不如拿干粮就着李承平带的酱菜来的舒坦。
临到靠岸下船,刘孖然和其余几人冲在最前头。
李承平和柳安则带着其余同窗的书童一同搬运行李,赴京所带的东西委实不少。
最重的便是大家的书籍,几人都抱有相同的目的,不管中不中,都留京。
所以,不管是为了今年春闱应试备考,还是为了余下三年着想,要带的书都不可能少。
各类注释,杂书以及众多选集,没个人搭把手,一个人还真的搬不动。
留李承平、柳安和一众书童搬运行李,是李承平出的主意。
这样更快些,下船的士子太多了,都去借用马车上路,可谓是脚快有脚慢无。
原本大家都在一条起跑线,士子们还秉承着斯文得体,走起路来斯斯文文。
见刘孖然带着几个同窗撒开腿,按照官船管事指的方向跑时,不少人还面露鄙夷。
晓得他们是陕西的,还出言讽刺。
“怪不得叫他们陕西人蛮子,读书经年,还一副乡野小儿的模样。”
“赵兄说的极是,何其无礼啊!”
可不知谁喊了一句,“他们这是去借马车吗?”
还讲什么斯文道理,一个个士子恨不得撒开脚丫子的狂奔。
这处渡口离集镇甚远,没有马车可赶不到客栈,没人想露宿荒野。
李承平和柳安对视一眼,无声的开怀大笑,果然人现实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