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平、宋盛、刘孖然盘腿坐在墙根处等候,早就没精力关注贡院动静,一个个歪着脑袋补觉。
就跟高考成绩即将出来的那一刻,明明心中焦虑的一晚上没睡着,可到了关键时刻却掉链子一样。
真是熬不住喽,不知何时,鼾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
坚持着没睡,李承平可不敢在这天睡大街上,那不是找罪受,那是找死。
身上湿气重的很,睡过去肯定中招。
得了风寒可就惨了,别说看榜,不被抬进医馆都算是身体倍棒。
熬了好几个时辰,但注定是让他们失望了。
贡院的门倒是打开了,但不是放榜,而是余下的同考官们下班出来。
这些牛马是真的累,人人艳羡成为新科进士座师的身份,只有他们晓得其中的劳苦。
可真问他们下次来不来,得到的答案一定是,来。
因为担任春闱考官的好处实在太多了,远远多于付出的精力与时间。
三百多新科进士,这是多么庞大的政治力量。
不要觉得这三百多人很少,其含金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上涨。
大乾有品级的官吏仅有两万人,这么点人是真的不多。
倒不是说只有这两万来人给朝廷干活,而是在于吃朝廷俸禄的只有这么些。
其他的末吏、衙役,其实本质上都属于编外人员,不吃皇粮的那种。
也就是大乾开国不足百年,冗官、冗兵、冗费问题不明显。
到了王朝中后期,官僚体系的人员数量必然要翻上几倍。
这两万来人扣掉举人、荫官等等,不是正经科道出身的,能依靠进士身份走进官场的不过两、三千人。
这还是朝廷科考和数次恩科积累的结果,能够成为一科三百余进士的座师,怎么可能不让人觉得值得。
不像王朝中后期,这个时候的进士完全自带buff,走到哪身上都散发着光,让人不得不重视。
这些考官不仅出来了,还给在外等发急的举子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
会试放榜要等到晌午,填写榜单倒是弄完了,但还有些事宜没处理好,只能延迟。
没等人骂娘,一众考官那是脚底一抹油,就是闪。
完全不给骂人的机会。
李承平能说什么呢,嘴上骂骂咧咧,想要追上去唾两口,但腿麻的不行。
来不及悼念在贡院前苦苦等待的岁月,他们赶紧拍拍身上的灰,就往会馆走,想着多少能睡个回笼觉。
叮嘱会馆掌柜叫他起来,李承平衣服都没脱,就上床躺的板直,没了声响。
晌午时分。
李承平迷迷糊糊下楼来,会馆内叽叽喳喳好不吵闹。
没等掌柜叫他,自个就被这声音吵醒。
柳安一早就过来了,见李承平没醒,以为他懒病犯了。
自觉放榜要等到晌午,也就没叫他。
磕着瓜子,柳安砸吧下嘴,“昨晚去偷马了,眼睛肿的跟被马踢了似的。”
打着哈欠,李承平有气无力到:“你问那小子就是,他可是害苦了我。”
刘孖然真的是与旁人不一样,宋盛的状态也不比李承平好到哪里去。
李承平觉得自己才是正常人的范畴,这小子完全是个牲口。
一想到自己在寒风中挤着看榜,李承平就觉得自己很是愚蠢。
气的他都没吃柳安递来的午饭,倒是刘孖然没心没肺,端起碗就吭哧吭哧的干了两大碗。
南城,各地会馆都聚在一块,陕西会馆、江南会馆与江西会馆等相距都不远。
李承平爬起来没多久,就听见贡院方向传来一阵阵锣鼓声。
紧接着,报路人骑马的蹄声就迅速接近。
和乡试一样,会试报录也会被衙门的衙役争抢。
谁让报录有喜钱拿,好处摆在那里,只要不傻都会去争取。
这也就导致,一连串的马蹄声不断传来。
会试报录是从最后一名开始,为防止马匹过多而相撞,礼部专门规定,报录人只找十个。
负责唱榜的文吏会念的很慢,公布的名字那是先到先得。
“来了!”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众人精神俱是一振。
“捷报,湖广常德府赵老爷,高中会试第三百三十名!”
“是湖广的士子。”
湖广会馆距离不远,可以说外地士子住的都不太远。
哪怕看不见人影,可在报录人大声吆喝下,听的是明明白白。
陕西会馆这里可以清晰地听到对面欢呼的声音,过了不久,便有鞭炮声在湖广会馆门前响起。
“赏!”
只听远处传来大笑声,显然是高中的赵举人兴奋出声。
别看是最后一名,但只要高中,那就是妥妥的进士。
殿试是不黜落的,只要考过会试,得了贡士的身份,保底就是个进士。
会试一般预示着殿试的成绩,尽管这个名次注定了他不会考的多好。
但,那又如何!
二甲进士瞧不上三甲对他来说完全没关系,也不必在意,毕竟事实如此。
因为比他考的好的没兴趣折辱于他,大家在外面谁不是好好君子。
人家要真的骂他,到轮到他高兴,这么一个没头脑的笨蛋,注定走不长远。
不如他的则没资格说他,连他都不如,怕是也说不出什么,所以他有什么在意成绩好坏的呢。
至少比名落孙山者,强了不止百倍。
“是不是有报喜的过来了。”不知谁开口说了一声,引得陕西众士子内心忐忑。
确实有马蹄声传来,但并未在陕西会馆前停留,径直朝对面的南昌会馆而去。
南昌会馆就在江西会馆边上,人很多,但到底是没吉安府赴京的士子多,哪怕南昌是江西首府。
不知是南昌人有气还是怎得,单独在一旁开了个会馆。
李承平只想说,江西人有钱任性,没得办法。
谁让人家一个南昌会馆的士子,就与陕西赴京的士子差不多呢!
江西人在官僚体系的占比是真的高。
李承平是真想喊一声老表,显得关系近嘛!
听着一声声报喜,陕西众人此时都不由得羡慕这些高中的士子。
哪怕名次掉车尾,但中了就是中了,身份已是不一样。
下次见面就得唤一声大人,到时谁能记得他的会试排名。
“捷报,江西南昌府许老爷,高中会试第三百名!”
报录人又转向了南昌会馆,南昌会馆离陕西会馆最近。
众人听见那边的庆贺之声,可以想象出上榜士子此刻的兴奋心情。
报喜声大多路过陕西会馆,车蹄声、鞭炮声、贺喜声毫不停歇的众人耳畔响起,听得人心路十八弯。
报录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每一次报喜声响起都会引起一阵骚动,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终于,报录人来到了陕西会馆门口,众人纷纷围拢过来,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然而,报录人并没有停留太久,只是匆匆而过,徒留下一片失望和叹息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报录声渐渐稀疏,而陕西会馆中的气氛却越发凝重。
那些没有等到喜讯的士子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有的低声咒骂,有的来回踱步,还有的默默祈祷。
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期待与焦虑,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幸运者。
李承平也想有个陕西士子打个样,最起码开个张。‘
光听别的会馆传出层层叠叠的报喜声,真让人感觉杏榜已经把陕西给抛下了。
这回可算是不环江西了,环了上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