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刘孖然说梦话的这个动静,李承平不禁笑出了声。
回来不久本就睡得不是很沉,听到动静,刘孖然幽幽醒转,眯着眼不满道:“干嘛啊!”
话说,会馆内几人兴致颇高的庆祝李承平喜得新房,东阁内,几位阁老却分外纠结起来。
无它,还是殿试上的考卷难住了众人。
殿试考卷不过三百余份,加之仅是一道题,所以几位阁老也没犯懒,阅卷一事自是亲力亲为。
内阁三巨头的意见对皇帝的影响太重了,阅卷后,首辅会呈送十三份考卷到御案上,由永兴帝决定这十三份答卷的排序。
这十三份朱卷就是一鼎甲和二甲前十的人选。
殿试最出彩的这十三人就是这么决出的,除非皇帝对某位贡士的文章有疑笃要求查看,否则结果就这么定下。
一鼎甲的位置太过关键,几个老头都有点琢磨不定。
东阁是内阁办公的地点之一,别看汪阁老是东阁大学士,但那只是官职名。
甭管在什么地方,内阁首辅总是管的着。
宫内可谓是处处有暖阁,不过王明觉有些点背,为了疏通屋内空气门是打开的。
十数位阅卷官中,王明觉很不幸的被分到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这就导致他前面是暖的,后背却凉飕飕。
很想关上门,但王明觉却不敢,因为打开着门通风是严阁老的意思。
话说,严阁老今年已经七十有三,江西人,朝廷之上最起码有近半数人官吏是他提拔,执掌朝局足有二十载,积威尤甚。
借王明觉三个胆,他也不敢触严阁老的霉头。
胜在王明觉穿得多抗冻,进入阅卷状态也就想不起来有寒风从他身上拂过。
尽管是亲力亲为,内阁也是三位阁老的一言堂,但涉及到科考就不能这么来看。
殿试是国之大事,一旦有一丝舞弊之嫌都要严格杜绝,所以阅卷工作的展开也与会试、乡试不同。
除了三位阁老外,其余的阅卷官尽皆来自礼部和翰林院,采取的方式也不再是阅卷官看过后写上评语呈送给阁老,而是转变为赋分制。
即所谓的打分制,三百份太过繁多,殿试阅卷要在三日内结束,完全来不及。
所以一鼎甲和二甲前十之列的朱卷还是由内阁几人选出,随后逐次分发给众阅卷官查看,随后定下名次,呈报给永兴帝来定下最终结果。
看起来很公平,每份朱卷要过十几位阅卷官的眼,但事实证明若是三老头不满意终究要被打回重新赋分。
王明觉很是无语,既然内阁有成算自己定下就是,非要流转这么多次来折腾人。
他只想说这几人不当人子,别看汪阁老是他老丈人,但牵涉到剥削上该骂还是骂。
尤其是这几人很离谱,不满意说出来就是,大家还能违背你们的意思吗!
非要让大家去猜他们的心思,明显是不想惹人非议,当真是又当又立。
心里吐槽,可当严思勉视线扫过来时,王明觉面上依旧是回以一个自认和善的微笑。
阅卷时间仅有三日本就紧凑,如今更是已过大半,严思勉脸上不显心里却不大高兴。
见还有人东张西望,他心中愈发不满。
还看,说的就是你。
“科考关乎天下士子,阅卷的担子不在你我身上,难道是想转到陛下身上吗!”
严思勉面容冷倦,声音也冷倦,低沉中似乎还透着些许不快。
这朱卷几日阅下来,大家多少有些心烦意乱,但一听严思勉呵斥,纷纷忙低头战栗回话道:“严阁老恕罪,我等不敢。”
张阁老愣了下,随即摆手让其他人去忙活。
张阁老打着哈欠道:“朱卷驳杂让人心力交瘁,东楼此时再怎么催也是无济于事。”
严阁老,字“东楼”。
汪阁老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忙活。
他是会试主考,亦是殿试监试官,严阁老统筹中外,总览殿试事宜同样是他的分内之事,两人间没有人敢马虎。
相反,张阁老虽也有阅卷之责,但担责较轻,自是不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严思勉皱起了眉头,面容依旧冷着,郑重其事道:“事关国事,实不敢怠慢。”
内阁甭想风平浪静,皇帝不允许,武勋外戚不允许,文官内部更是不可能。
不管干什么都会有反对声音,无非多少的问题罢了。
在永兴帝的一番操作下,这样的对立无疑被加剧。
除了几位阁老确有矛盾外,永兴帝想要看见这一幕却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一个团结内阁是任何人都不希望看见的,王明觉不知这几人是到底如何,演戏也罢,真有矛盾又如何,他都是毫无争议的站在老丈人后面。
因为汪阁老牵扯到了他的切身利益,没有对错,就是这么简单。
这也是明明有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好政策,却难以进行下去的根由所在。
大乾朝的官们就像鸭子一样,尤其是这些清闲的翰林
早就适应了翰林院的慢生活,不拿着杆子搁他们屁股后面赶,怕是半天都难挪一下。
明明是一天之内就能迅速处理完的,却积压数天之久。
主要是朝廷最近有些事需要内阁拿主意,若是九卿之中能腾出人手来,严思勉属实是不想用这些清流。
熬到太阳落下,各位阅卷官终于是将各自赋分的十三份试卷再次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三老头的桌案上。
接着,汪阁老拿起朱笔,从第一摞赋分完毕的朱卷开始,逐一叠加每份试卷的分数。
殿试阅卷的一般原则是按照分数高低进行排序。
当王明觉再次看到李承平的文章时,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能给太高或太低的分数。
毕竟两人之间终究有着师生之谊,所以王明觉选择了一个适中、无懈可击的中间分数。
这样做既不会引起他人的质疑,也能够避免可能带来的麻烦。
这纯粹是自我保护和避险。
一众阅卷官所看的朱卷虽然是糊了名的,但没有任何一个阅卷官会觉得王明觉看不出李承平的文风。
因为一个读书人的文风太过固定了,李承平的文章不说一眼就能被一直关注的王明觉认出来,但通篇看下来也是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