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城南,黄河北岸,火光摇曳,杀声震天。
刘备浑身沾满了鲜血,身上裹着的皮甲已经残破不堪,全身依稀可见有四五处创伤。他那紧握雌雄双股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的每一次挥刺,都显得异常沉重。
很显然,刘备已经到了人力的极限。
关羽、张飞及其身后仅剩的三百士卒,也好不到哪里去,体力严重透支。
源源不断的黄巾士卒,正向这边围拢了过来,卜酉和管辰率领的黄巾精锐也已赶到,刘备等人顿时感觉压力骤增,这些黄巾精锐跟他们一样,有主流的兵器和简易的皮甲。
再不退,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关羽想着。一发狠,手握青龙偃月刀抡了个半圆,劈开周围的敌军,接着大声喊道:“大哥,我们撤吧!”
“好!二弟、三弟你俩负责断后,其余人集合,向东北方向突围!”刘备高声吼道。说完身先士卒,向东北方向的黄巾贼众杀去。
刘备也已瞥见,那卜酉和管辰领着的援军是从西南侧而来。如今只有趁包围圈还没形成,迅速从相反的方向突围,方为上策。
“上前者死!”张飞大吼道,接着回身抡起丈八蛇矛,阻挡住一批追击的黄巾士卒,其中有两名黄巾士卒因追得太近躲避不及,被丈八蛇矛划破胸口,血流如注,当即毙命。
追击的黄巾士卒见关羽、张飞太过勇猛,速度明显一顿,踌躇着不敢前。刘备趁机加速在前方开路,关羽、张飞在后,三百高唐士卒分布两翼,且战且退。
待得与追兵间的距离慢慢拉远,终于脱离战斗后,众人一路狂奔,往高唐城池方向而去。
高唐城上值守的百姓,见刘备等人回来,急忙打开城门,迎了上去,搀扶着刘备等人进城歇息。
今夜一战,约莫斩了黄巾贼兵五千人,算得上大获全胜。可惜刘备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贼兵至少有五万之众,今夜战场上所占的这点便宜,改变不了任何结局。明日黄巾贼众一旦围城,对于城墙低矮,又无护城河保护的高唐城池来说,轻易就会被攻破。
“逃?”刘备心中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别人都可以逃,但他不可以,这是平原王交给他看护的第一个“场子”,一旦逃了,以后的名声就坏了,所以明知守不住,也得守。
“二弟、三弟,命人告知城中百姓,黄巾贼军明日就将围城。愿意离开的,速速从北门逃命。愿意留下的,随我刘备死战守城。”
“遵命!”关羽、张飞抱拳应允,转身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外走去。
高唐府衙后院,还有三匹驽马,那是他们兄弟三人最后的希望。
卜酉和管辰原本的打算,是趁今夜就把高唐城团团围住,免得走脱了城中富户。但被刘备这一搅和,也就只能放弃原计划,转而求稳,先在黄河北岸驻扎了下来,一边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具,另一边继续用木船接应南岸士卒。
高唐城墙上,灯火通明,城墙上依稀站着数十位士卒,负责警戒。刘备兄弟三人及麾下士卒们纷纷依墙而睡,留下来一起守城的,大约还有三百名老者和四十名青壮,一共六百多名勇士。
这也说明,刘备为政一方,颇得民心,在明知必死的局面下,依然有不少人选择留下来,誓守这高唐城。
翌日清晨,炎日初升。
咚咚咚,远处传来一阵战鼓声,紧接着黄巾贼众分三路浩浩荡荡,向高唐城围来。
刘备手扶女墙,面色平静,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每临大事有静气”。他身后的关羽、张飞正在指挥士卒、百姓,搬运石头、木头、沸油等一切可以利用的守城道具。
为数不多的弓弩,从府库中被取了出来,武装了将近五十名弓箭手,此刻正藏在女墙后。
“城中的人听着!此刻献城还算不迟!否则,破城后不留一人!”卜酉派了几名传令兵,在离高唐城一箭的距离外,高声宣扬着,给城中的守军制造心理压力。
“全员守备!”刘备同样大吼着下令道。麾下两名传令兵沿着城墙奔跑,同样高呼着,把刘备的命令,沿着城墙扩散,令守城的士卒内心一震。
敌军见劝降无效,便开始组织进攻。首先站出来的是一群老弱病残的黄巾军,他们当中,只有前排的少数人拥有武器,身着单薄而又残破的布衣。他们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消耗,消耗敌人的精力、消耗守城的物资。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就是如此不择手段,昔日那些试图把礼制融入战争的人,早已化成黄土一杯。
第一波黄巾贼众,举着过墙梯,扶着冲车,如潮水一般向高唐城四面的城墙发起冲锋。
刘备等人早已用土袋把高唐城池的四道城门封死了,所以冲车是不可能冲破城门的。但冲车移动速度慢,却是一个很好的射击目标,像黄巾军制作的这种简易版的冲车,是没有任何防弓箭、防火措施的。
嗖嗖嗖,一波箭矢射去,那三十余名操纵冲车的黄巾士卒,转瞬之间,便倒了大半,冲车停滞不前。后方的黄巾军见此情况,急忙补位,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又一波箭矢。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其余三处城门。如此一来,也算是消耗了不少敌军的有生力量。毕竟如果把少量的弓箭手,有限的箭矢,仅作为压制来用的话,其有效杀伤力是不如攻击这样的“活靶子”。
城墙下,是前赴后继的黄巾士卒,后方的士卒捡起身前已战死的士卒的兵刃,便沿着过墙梯往上爬。
城墙上,守城的军士们,有的扔着石头,将攀爬的黄巾士卒砸落;有的直接将过墙梯掀翻,连梯带人掀下女墙;有的往下方倾倒沸油,滚烫的油汁直接将攻城的士卒烫死烫伤,而沾上油脂的过墙梯,滑溜无比,难以攀爬,遇到火箭之后,还极易燃烧。
第一波黄巾军被打退了,第二波黄巾军又来。
第二波黄巾军被打退,还有第三波。
刘备一脸凝重,因为他在等的黄巾精锐还迟迟没有上场,而守城的物资,已经消耗殆尽。高唐城下,堆叠的尸首,差不多已有半人之高,进一步削减了城墙的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