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真定县犹如一颗镶嵌在滹沱河畔,璀璨而又夺目的夜明珠。
而随着夜色渐深,那明珠中倒映出的甄府夜宴,也终于接近尾声。
先前那位舞妓李鸿雁因为身份的缘故,倒没有来参加宴会,被提前安排在刘禅隔壁的一间院落中休息。而桥蕤和张飞两人,有守卫弘农王之责,也强忍着滴酒未沾。
所以整场宴会下来,其实也就是刘禅和甄玄、甄俨三人,在豪饮取乐。刘禅虽然年纪最小,但他毕竟活了两世,见识丰富,借着酒劲,跟他们几人讲述自己养在宫外的一些奇闻趣事,倒惹得众人欢笑连连。
“今日有幸与殿下把酒言欢,才知道那些传言不足以信!”甄俨握住刘禅的手,诚恳说道。
“敬方都听了哪些传言,且说来听听!”刘禅好奇问道。
甄玄见甄俨欲作回答,连忙扯了扯他衣袖,暗地提醒他别胡说,免得在弘农王面前失言。
然而甄俨酒劲上头,不仅浑然不觉,反而扯回衣袖,攀向刘禅的肩膀说道:“江湖传言说殿下举止轻佻,毫无威仪!但今日一见,方知殿下是率性不羁,平易近人,让吾等如沐春风,实在令在下钦佩不已!”
“敬方谬赞了!”刘禅恭敬回道,心中却想,要说起举止轻佻,你甄俨也算得上一个,不过看在他把亲妹奉上的份上,只能暂且忍耐了。
甄玄担心这族弟酒醉后,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能强行拉开两人,并示意甄姜上前,搀扶刘禅去先前安排的住所。而他自己架着甄俨,往相反的别院走去。
“明日再与殿下一醉方休!”行至拐角处的甄俨,再次回身朝刘禅喊道,也不管刘禅是否能听到。
“你兄长倒真是位性情中人!”刘禅轻声对身侧的甄姜说道。
“还请殿下切莫怪罪,我大兄以前也不是这样!”甄姜略有些惶恐,连忙解释道。
“或许是境遇所致吧!”刘禅委婉回答道,他懂得甄俨的这种境遇,甚至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理解。
想那甄俨还未加冠之时,父亲甄逸就去世了,就好比他甄俨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天,就塌了。
他明明还未做好心理准备,却不得不承受这个年纪所不能承受之重。甚至还得在弟弟、妹妹面前,在那位失去依靠的老母亲面前,表现得如父亲一般成熟稳重。
其实他内心,是何等的惶恐不安,又是何等的孤立无助,或许只有喝醉了,才会真正的轻松一些吧。
而刘禅之所以感同身受,是因为他前世也有此经历。
约莫半刻钟后,刘禅等人下榻的别院到了,此院位于甄府的东南一角,颇为幽静。
“德茂、翼德你二人回去歇息吧!”见院门外留了两名值守的亲卫,刘禅挥了挥手对桥蕤、张飞说道。
见刘禅还算清醒,桥蕤、张飞便拱手告退,又朝甄姜拱手说道:“殿下便有劳小娘了!”说完两人转身就回偏屋去了,省得打扰了弘农王的正事。
甄姜将刘禅扶入里屋,关了门,又沏了一碗醒酒汤,递给坐在床榻之上的刘禅。
“殿下且稍候片刻!”甄姜面带一抹红晕,似是有些害羞,转身便要朝屏风后面,早已准备好的浴桶走去。
不料,刘禅却拉住了她,柔声问道:“阿姜此来,可是你兄长所迫?”
“非也,伺候殿下乃妾身自愿!”
“那你兄长可曾交代什么?”刘禅接着问道。
“未曾!……殿下可是不愿由阿姜侍奉?”甄姜见刘禅颇有一些扭捏,便反问道。
“这倒没有,阿姜生得明媚动人,孤一见倾心,怎会嫌弃呢!”
“那……???”甄姜面带娇羞,等着刘禅的下文。
“阿姜且先去沐浴,一会我有东西赠你!”
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甄姜解开系带,所穿衣物尽皆滑落于地,紧接着哗哗的水声传来,她将整个胴体浸入了浴缸之中,只露出一副娇艳欲滴的容颜,以及那闪耀着柔嫩光泽的香肩,隐在水雾与花瓣之间,依稀可见。
在汉朝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中,女性往往被视为附属品或工具,她们的命运往往由不得自己掌控。相比之下,甄姜反而算是幸运的,至少她侍奉的对象是跟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弘农王。
片刻之后,甄姜穿着一身粉色锦袍,从屏风后转身而来。
“殿下!!殿下!!”她见刘禅用右手枕在脑后,似乎是睡着了,便走近坐在榻侧,轻声唤道。
其实刘禅只是在闭目思索,他在思考如何把甄氏彻底拉进自己阵营。听见呼唤声,他微微睁开双目,只见眼前的甄姜看起来竟更加迷人,白里透红的肌肤,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
但就在这充满诱惑和暧昧的氛围之中,刘禅却强压着内心的萌动,不合时宜地从怀中取出两封帛书,递了过去。
甄姜接过书信,在刘禅的示意下,仔细看了起来,“这……!”
她的表情,透露出她内心惊惧的情绪。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两封书信的来历,向刘禅确认道:“殿下,这两封书信可是妾兄所写?”
“是啊!所以孤就搞不懂汝兄是何用意啊!”刘禅盯着甄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原来这两封信,正是甄俨所写,被刘备在真定县城东、南两面截获,又安排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送到了刘禅这里,顺便也请示弘农王,接下来怎么处置此事。
“请殿下恕罪,妾身也不知兄长竟做出如此之事!但妾身可以保证,吾甄氏并无加害殿下之心!”甄姜连忙退至榻下,大拜赔罪。
“你当真不知?也是!你一女子,自然无法左右家族的选择了!”刘禅自言自语道。
“先起来吧!”刘禅将甄姜扶起,转身走至屋内的火盆前,将这两封信丢了进去。
“阿姜可知道,如今这大汉朝已经风雨飘摇!”刘禅拉着甄姜坐回榻上,对她问道。
“前些年中山郡内确实到处有贼寇肆虐!”
“你可知道,大汉几百年,为何又走到了这一步呢?”刘禅又继续发问。
如此高深的问题,她一介女流如何知晓呢,甄姜只好摇了摇头。
“因为底层的百姓,失去了土地,生活不下去了!像你甄氏这样的豪富之家,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而甄氏是否关心过他们的生活呢?而大汉朝,像甄氏这样的豪门大族可有不少,也就是说无数的百姓,在豪门的压迫下,沦为流民。”刘禅面色黯然,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跟一位什么都不懂的女子,说上这些。
“大厦将倾兮,独木难支!”其实他刘禅应该庆幸,不再是那根苦苦支撑帝国大厦的独木。
“殿下……!”见刘禅一脸悲戚,甄姜却不知如何安慰。
“如今大汉将亡,孤想重振山河,需要甄氏一族的倾力相助!”
“只是兄长那里,妾也无法左右!”
自从甄姜进了这道房门,她早已经是刘禅的人了,不管有没有夫妻之实。加上她本身对刘禅就倾慕不已,又听见刘禅的一番真情流露,内心的确有所触动。
“孤听闻汝家慈亲大人在中山郡无极县。待此间事了,便与你一起前去拜会,可好?”刘禅要想获取甄氏的真心辅佐,甄姜母亲张氏那里肯定是绕不开的。
“那就依殿下所言!”甄姜心想,如果母亲张氏来劝说大哥甄俨,可能比她的话管用得多。
“多谢阿姜如此通情达理!那便早些歇息,明日就去!”刘禅面色转喜,示意甄姜去吹灭了油灯,而他自己翻身上了床榻,钻入被窝。
“噗!”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甄姜摸至床边,也褪去外衣,掀开被褥,朝刘禅贴了过来。
刘禅心中那把火,被瞬间点燃了,要知道他从洛阳逃出来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女色,那时候唐姬虽然也在身边,但毕竟是逃亡路上,多有不便。
黑暗之中,依稀可见,甄姜在刘禅身下,嘴角轻咬,右手握住被褥一角,手心似乎有些发汗,时而擦拭着。也幸好刘禅是个中高手,两世为人,经验丰富,动作也轻柔到了极致。
一番云雨过后,甄姜沉沉睡去,只见她身下那半尺白绫之上,留有红梅点点。
而仰天而卧的刘禅,在下半身爽过之后,上半身锁骨处有一股强烈的灼烧刺痛感传来,似乎有一道热流向着丹田沉去,最后在丹田处形成一团非常微弱的气海。
刘禅本能地去调动那片气海,那团气海中竟主动开始游走全身,一股温热的气流在体内流动,过奇经八脉、五脏六腑,最后全身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传来。
刘禅发现,他的感知能力更强了。
他能感觉到旁边甄姜平稳的呼吸;
也能感知到那屏风后,漂浮在浴缸之中的红色花瓣;
甚至能听到不远处的偏室里,桥蕤、张飞两人那轻微的鼾声。
“叮~叮叮~~!!”刘禅突然听到屋顶上,有一阵细微的声音,他立即判断出,有人沿着屋顶朝这边潜伏而来。
“如此深夜,是谁想图谋不轨??”刘禅心中想道,紧接着一个翻滚,从床榻不远处取下佩剑,连人带剑隐藏在屏风一侧。
“嗖~!!”一位蒙面黑衣人沿着房柱滑下,蹑手蹑脚朝床榻那边走去,短刀反握便要向被褥中的人形刺去。
刘禅见此情形,连忙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陶瓷摆件,朝那黑衣人投掷而去。
黑衣人听见破空声,以为是暗器,连忙收回短刀护身,铛的一声,陶瓷摆件被击碎,但就在此时,刘禅的长剑已经出鞘,不偏不倚架在那黑衣人的脖子上。
甄姜此时已被这一声陶瓷碎裂的声音所惊醒,也算运气好,并没有受到陶瓷碎片的伤害。
“阿姜,速速掌灯!!”
当油灯重燃,屋内重新恢复了光明,甄姜也顺势躲向刘禅的身后。
但就这一瞥,黑衣人看清了甄姜的容貌,发现自己弄错了对象,也不多言,丢了短刀,算是放弃了抵抗。
“殿下!!出了何事??”刚才主屋内的异响,显然已经惊动了桥蕤、张飞以及众亲卫。
“让德茂与翼德进来!”刘禅吩咐道,随后甄姜整理好衣衫,打开房门,将两人请了进来,随即又关闭的木门。
有了两位帮手,刘禅也不再畏惧黑衣人,握剑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扯下黑衣人的面巾。
“赵云!!”刘禅没想到制服之人竟是赵云,说起来他这身武艺,多半还是前世赵云教他的。整个过程既有偷袭成功的侥幸,也得多亏了那月牙形印记的助力。
“汝何以知道吾之姓名?”原本一脸羞愧的赵云,诧异不已地问道。
“我不仅知道你的姓名,还知道你要找的人,唤作李鸿雁,对否?”既然知道此黑衣人是赵云,又知道他的目的是那个女人,刘禅便放心收了长剑,安心坐到屋内东侧的案台上。
“那李鸿雁在哪?还请壮士告知!我今日见她入了甄府!”赵云一脸急促,跟到刘禅身侧问道。
“放肆!!还不拜见弘农王殿下!!”见赵云语气很是无礼,张飞看不过去,呵斥道。
“无妨!!”刘禅示意不碍事,但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副画像,上面画的赫然便是身侧的赵云。
刘禅将画像递了过去,赵云双手捧着,当看到画像右下角用隶书写下的“鸿雁”两字,泪水竟如泉涌一般落下。
赵云跪地拜道:“在下得罪贵人,死不足惜,只求死前能见一见作此画像之人!!”
“壮士快快请起!且坐,听我讲一个故事!”刘禅扶起赵云,示意他坐在对面,又给他斟满茶水,紧接着将李鸿雁的遭遇一一道来,从如何躲避黑山军,到自愿入玉吟楼为舞妓。讲得那是感人万分,连身侧的甄姜、桥蕤、张飞三人都为李鸿雁的遭遇而惋惜不已。
至于赵云就更加羞愧难当了,先前他一直以为李鸿雁自甘堕落,沦为风尘女子,因此而愤怒不已。可以说,他赵云当初有多么愤慨,此时就有多么惭愧。
“此时已是深夜,明日一早我便引壮士去见那李姑娘,如何?”如今赵云已被吊足了胃口,刘禅也不想急于这一时。当然根本原因是,多事之夜,他刘禅实在困了,想搂着新妇睡觉了。
“且领壮士去偏室歇息!!”不等赵云回答,刘禅又吩咐道。
桥蕤、张飞二人,只得领着赵云,各自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