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何樰跟丁二搬出山庄,到悦来客栈附近找了个小客栈住下。
悦来客栈是京洛镇最大的客栈,京洛镇是官道商道必经之路,平时往来宾客众多。但此时的悦来客栈门可罗雀,一来郸洲水患,往这个方向的路被堵,二来早有官兵提前飞书告知,客栈要预留给路过的运粮队伍。
何樰选了个能清晰看到悦来客栈大门动静的房间。
没多久,丁二敲门进来。
“公子”他靠近何樰,轻声说道:“我看着我们旁边这间住的人不一般。”
“说来听听。”
“来人像是京都里的,小的送侯府柳姨娘出门时,在柳姨娘去的酒楼见过。”丁二应道。
柳姨娘?那就是宁王的人无疑。
何樰心里一沉,宁王步步紧逼,安排得层层叠叠,看来对这次的行动,势在必得。
“你自己小心些,别被他们的人认出来了。”何樰吩咐到“暗中盯着他们,有任何异动随时告诉我。”实际上她跟丁二都贴了假胡须,要认出来还真不容易。
“是。”丁二应道。
“还有”何樰继续说到“拿上这块手镯,去镇北的玉器铺,找到一个叫刘贵的小厮,让他来客栈见我。”
京洛镇的玉器铺也是何府产业,但何樰此时不想认人,里边的小厮刘贵,就是翟大掌柜安插在京洛镇的暗探,连玉器铺的掌柜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丁二接过手镯,应声而去。
不出半个时辰,丁二已经带着刘贵匆匆回到客栈。
那刘贵身材中等,面相沉稳,一看就很成熟机敏。
“见过东家。”一进门,他就拱手施礼问候。
“不必多礼。”何樰摆手说到:“此事非同小可,你务必嘴巴严实,不可泄露半分,否则大家都活不成。”
“小的知道。”刘贵面容平静,沉稳说道:“请东家吩咐。”
翟大掌柜的人果然都稳当,何樰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但语气依然凝重。
“今晚子时前,你要帮我带一人离开京洛镇。”
“此人非常重要,你要多安排几个人手,务必保证他的安全。”何樰继续沉声说到:“而且,你们不能走官道,绕远路,护送他回到京都。到了京都,翟大掌柜自有安排。”
何樰将一个包裹交到他手上:“这里有银票,还有你们需要的新装束跟路引,你们只能以商人的身份出行。”
“你就在商铺房间里等着。”何樰继续说到:“听到三长两短鹧鸪声,就出来见我,我们在商铺后头会面。”
刘贵是住店小厮,平时吃住都在商铺楼上的小隔间。
“小的明白。”刘贵接了包裹,低声应道。
没再多问,他知道轻重,能让东家亲自出面的事,必定非比寻常,他能做的,只是配合东家把事情办妥。知道太多,对自己不利。还有一层,若半途被发现,他也说不出来事实真相,严刑拷打也卖不了主。
刘贵领命而去,何樰也稍稍安了心。
已经安排妥当,就等北静王出现了,她心想。
丁二在旁边候着,随时听候差遣。
他从身后默默看着何樰,这个曾经娇弱的表小姐,遇到这么大的事,竟如此冷静沉稳,而且安排得紧凑有序,很不像养在深闺里的姑娘。让他不由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主子。
寻常男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吧?丁二心想。心里更对自己能跟上这么个得力的主子暗暗高兴。
“来了。”何樰小声说道。
丁二一定神,躲到窗旁,跟着何樰,从窗户破孔往外看。
他们不敢打开窗户,只是用手指戳了几个洞,正对对面的悦来客栈。
只见悦来客栈大门外的空地上,已经陆陆续续停了很多装满粮饷的马车,随行的兵士也在头领安排下,在客栈门口集中。
偌大空旷的悦来客栈顿时热闹起来。小厮们进进出出,将兵士们一一往里边引。
没有看到北静王的身影。何樰正疑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北静王的忠实部下,张赫将军,梦里何樰见到过。
张赫将军怎会出现在这里?北静王又去了哪里?何樰更疑惑了。
她不知道北静王已经暗自调张赫将军压阵,以确保粮饷安全。甚至那些车夫,全都换成了张赫将军手里的得力干将。此时的北静王,压根就不在队伍里,他早早就变装,进入京洛镇,暗中查探京洛镇的动静。
京洛镇短时间集结众多江湖人士,他早就察觉不对。但粮饷只能走官道,他别无选择。
但此时的北静王只当那些人想半路劫粮,并不知道他们针对的是他自己。
而跟随押送粮饷的林子铭,早就将北静王的举动报给宁王的人。所以,此刻,不管敌方我方,所有人都知道北静王不在客栈,但谁都不知道他在京洛的哪个角落,连张赫将军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何樰急了,人都找不到,怎么救?
在屋里闷头走了几个来回,突然想起临走前云锦送来的玉佩。
她心里一喜,对丁二说到:“走,我们去逛逛这闻名于世的京洛镇。”
丁二不明就里,这紧要关头,怎的主子突然就想起来逛街了?
只见何樰从怀里掏出一块折叠的手帕,打开,从里边取出一块精致的青玉,挂在腰间。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门。丁二赶紧跟上。
戴着你的玉佩逛街,看你敢不落面?何樰心想。
酉时的京洛镇,夕阳西下,凉风徐徐,正是出门闲逛的好时候。何樰沿着大街小巷,一间一间商铺走过去,连大小庙宇都没放过,看到装饰新奇的人家,也在门口探头探脑,恍然一副游客的模样。
主仆两人正在一户寻常人家门前徘徊,研究门口的石墩,从门里走出一位小厮,笑着说到:“这位公子,对我们的石雕感兴趣?”
何樰笑道:“你主家门口这尊石雕,跟其他家不一样,是有些新奇。”
“我们主家屋里还有更新奇的,这位公子不嫌弃,可以进来观赏一番。”那小厮做出邀请的动作。
何樰没犹豫,抬腿就想往里走。
“公子,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要不,咱就不进去了吧。”丁二有些担心的扯了扯何樰衣袖,压低声音劝着。
何樰低声回到:“没事,我自有分寸。”
谁想刚进门,就被人拿刀抵住腰间,两人都动弹不得。
丁二眼里暗动,想动手救何樰,被何樰一个眼神止住。
他只能老老实实,被人押着,跟在何樰身后,进了内院。
内院主屋主位上,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说他是中年男子,是因为此刻的他胡子拉碴,连旁边的侍卫也是留了胡须的。
何樰刚一进门,就被那侍卫从腰间夺了玉佩,呈给坐在主位的主子。
那男子将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脸色越来越沉,抬头冷冷的看向何樰,语气冰冷:“这玉佩,不是你的!说,从哪偷的?”
何樰定定看着他,那眼神,可太熟悉了。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北静王宋承睿么?她突然有些失望,他竟没看出来自己也是易容的。
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拿眼看了看四周。
宋承睿知道她的意思,摆手屏退左右,只留宋安一人。
何樰这才徐徐说道:“王爷自己送出去的玉佩,送了谁都不记得么?”语气不无委屈。
宋承睿暗暗吃惊,目光带着怀疑:“这……你是……”
“什么?就允许王爷易容,不允许我也变个装?”何樰脸上似笑非笑,揶揄道。
宋承睿难以置信的看着何樰,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子,他无法拿他跟王府里那个艳若桃花的自家王妃联系在一起。主要是,这还是离京都几百里开外的京洛镇。他打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家那个娇滴滴的王妃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何樰见他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干脆将脸上的胡子三下两下扯了,露出真容。
“王妃!”一旁的宋安惊呼出声“竟是王妃!王妃怎么跑京洛镇来了?”
“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宋承睿大喝一声。
宋安急忙将丁二拉出去,顺手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