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崔公,难道,这一次测出来的数目,还是·······有点差错?”长孙无忌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明所以的其他人的心,都有些低沉。
难不成,空欢喜一场?
崔如渊抿了下干裂的嘴唇,扭头,望着众人疑惑的眼睛,已是不知该怎么说了,最终,只能嘴角颤了颤,开口沙哑道:“就是因为没有差错,就是因为所有文书上的数目,一般无二!”
这话一出,长孙无忌等人你瞧我我瞧你,更是疑惑了。
“既如此,崔公,为何······愁眉不展呐?”戴胄又问道。
崔如渊沉默了。
为何?
还能因为什么?
可是这原因,他说不出来口了。
是卢承庆,他轻轻叹了口气,冲众人抱了抱拳,苦笑一声,把这件事的原委,简单说了下。
这事,是瞒不住的。
如果自己不开口,房公定是会迫不及待的吹嘘一番房遗爱,到时候,户部将会更是被动,倒不如自己先站出来,斟酌着,尽可能的把这件事,说的清楚的前提下,也不至于让户部太过于丢脸。
但,在场的众人,哪一个不是老油子?
卢承庆斟酌后的话,在他们的耳朵里,完全可以自动脑补出来当时的情况。
一个少年,三四日的功夫,就能核算出整个户部上下倾巢而出,耗时极久却还没有核算出来的数目?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别说是崔如渊和卢承庆这两个主持户部,明白账簿繁杂的主官,便是他们,现在,也都是沉默了的。
第一反应,其实和崔如渊卢承庆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敢相信!
难以置信!
正如崔如渊所言,这,怎么可能啊!
可,三本文书账簿就在这里摆着,众人也都扫了一眼,瞧着上面一模一样的数目。
大堂中,彻底安静。
房玄龄捋着胡须,老脸笑的好似开出了一朵黄色的菊花:“让诸位见笑了。”
“老夫也是没想到,犬子竟给了咱们大家一个惊喜啊。”
“啊哈哈哈······”
“这孩子,当时求着老夫,说是要帮朝廷,帮户部尽一份自己的力气,当时老夫也是被他缠的有些烦了,勉为其难的就送了过来。”
“没成想,稍稍一露手,就让大家如此瞠目结舌。”
“嘿嘿嘿·······”
房玄龄得意极了,忍不住跳了出来。
他平日向来自谦,从未邀功倨傲过,但,现在他忍不住了,没法子,见到了小辈如此争气,可真的是比自己立了什么功还要舒坦!!!
自从房遗爱被牵扯到民学拼音案中,被剥夺了蒙荫举荐的资格,房玄龄心里其实就憋着一口气呐。
现在,有了机会,自是要狠狠的吐一口出来。
崔如渊瞧着房玄龄这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咬了下牙。
事实如此,自己还能如何反驳?
卢承庆深吸口气,开口道:“陛下,遗爱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核算完成,并且数目精准,全是因为秦川伯所亲授于他的理账之法。”
“此也是房遗爱亲口所说,当时,房遗爱还言,若是户部想要学习,当刻去寻他,只要秦川伯同意,便可传授给户部。”
卢承庆自是多少想要为户部保一些脸面。
尽管,秦川伯张楚和户部有些恩怨,但,现在没办法了啊。
相比于让房遗爱独得此功,不如推到秦川伯身上去。
毕竟,若是房遗爱独得,那可就真的是狠狠打户部的脸了啊。可若是把秦川伯拉进来,多少就会让人感觉,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正常,大家,也能更好的接受。
没办法,谁叫秦川伯,有点神呐?
果不其然,长孙无忌,徐世积,李靖等人闻言,露出一丝丝的恍然之色。
怪不得房遗爱能有如此本领,原来是秦川伯调教而成。
这倒是不意外了。
不过,房玄龄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开心,仍旧乐得跟屁呲的一样。虽说归根结底,是因为张楚,可干这活的,是房遗爱,能跟在张小子屁股后头捞一捞功劳,已是房遗爱这家伙的好运气了。
对于房遗爱的能力,房玄龄心里比谁都清楚。
要不是没有张小子,这孩子便是连这‘苦劳’都捞不着,所以,房玄龄没有丝毫的遗憾,更没有丝毫的怨气,这结果对他而言,已是很好很好了。
对房遗爱亦然!
“这样啊·······”
“嘶·······”
李世民深吸口气,缓缓点了点头,虽说之前房玄龄已是把这事都说给了他,但,此刻李世民也还是装出了一副了然之意。
户部的面子,终归是得留一点的。
“不过,卢侍郎,既然房遗爱这小子都这么说了,那你们,可学了么?”
“这法子,可得学啊。”
李世民话锋一转,提起了这件事,他的目光,再落到了房遗爱提上来的核算汇总表格文书上:“你们看看,你们瞧瞧,户部的账簿上,数目文字一团乱麻,之前倒还不觉得怎么样,可现在和这表格一比,真的是看的头疼。”
“相反,房遗爱的表格,一目了然不说,还各有逻辑对照,这种数目印证下,更有说服力,更能直观感受数目的多寡!”
“户部的理账之法,不论从什么角度看,还真落后了。”
“崔公,卢侍郎,户部乃我大唐重部,万万绝不能固步自封,该拥抱进步的,就得拥抱进步。”
“更别说,把这法子引进进来,最受益的还是你们户部。”
“那么多繁琐的账簿,那么多繁琐的数目,你们是能省最大力气的那个啊。”
李世民感慨。
崔如渊和卢承庆听着这话,面露尴尬。
学了么?
自是没有!
甚至当时,他们在大堂里瞧着这文书数目,还嘲笑人家嘞。
可现在想想·······
若是当时就把这文书上的数目稍稍印证下,户部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被动啊!
崔如渊咽了口唾沫,嚅嗫了下嘴角,深吸口气,赶紧抱拳冲李世民道:“陛下说的是,老臣······老臣定是派人,亲自登门,拜访学习。”
李世民深深望了他一眼。
房玄龄,长孙无忌其他人闻言,怎也能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肯定是没学啊。
想想也是,户部这么多人,更是精锐尽出,他们都算不出来,怎么会相信一个少年郎在三四天里核算出来的数目?
怕是当时还少不了对人家腹诽。
但·······
话又说回来,若是自己是崔公,怕当时的抉择,应差不多吧。
毕竟户部最擅长的就是理账,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少年郎低头?
“那就好,那就好。”李世民端起了茶水,饮了一口,抄起手,望着案桌上的三份文书账簿,想了下,缓缓道:“这一次,不论怎么说,房遗爱是有功的。”
“就算理账之术是出自于秦川伯,可带给大家的,却是房遗爱,秦川伯扫蔽自珍那是他自己的事,这功可不能因为此法不是房遗爱所创,就不算在人家头上。”
“房遗爱抱着为朝廷出力,为户部尽心的心思,这是少年的一腔热忱,更别说还要让人家给户部传授法子。”
“如此·······”
“封房遗爱,从七品户部司库之职,如何?”
此言一出,大堂之中,顿时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