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而后片刻,这句话,可以说是齐齐的从两人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金家大郎自然不会因为张楚一句话,就改变自己内心向来引以为傲的炉窑看法。
说实话,这么多年,金家大郎也不是没有想过再改进过,但,到了这个时候,已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想出来的了。
各种设计的原理,先是要搞清楚不说,窑炉的构建,也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走访过长安大部分打铁铺子,想着从同行的窑炉中获得灵感,只是可惜,其他窑炉还都没有自己所改进的窑炉好用。
渐渐地,金家大郎见不到,也寻不到更先进的窑炉,自然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不再想着改进窑炉了,甚至还觉得,自己家的炉窑,乃是天下最先进的窑炉。
并且这种自豪,保持了将近十多年。
可是现在,有人在自己面前,竟然说自己所使用的窑炉,是已被淘汰的技术。
金家大郎怎么可能相信。
他权只是觉得张楚是在激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金家大郎心中豁然开朗,脸上带着笑,冲张楚抱了抱拳:“秦川伯,你的看重,民万分感激,可,不需要用如此手段诱骗民上当了。”
“民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打铁锻钢之上,其他方面,民自愧不如,可在打铁一途,民自认还是能超过秦川伯几分。”
“整个长安,就没有超过民所垒砌的窑炉,这是绝对的。”
金家大郎无比笃定。
“若是有呐?”张楚也不和他争执,只是笑着再平静问道。
“若是有,民愿世代为秦川伯家臣!”金家大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一拍胸脯,豪气喝道。
张楚看着这青壮脸上的自信,不由抚掌,转而望向了老金头:“老丈,此话,你可认?”
老金头同样仍旧是没有任何的犹豫:“自然。这个家,大郎已是可以当了!”
“好!”
“若是没有······”张楚把手里攥着的金叶子,直接丢到了老金头怀中:“若是没有,我会差人再送来九把!”
“贵人·······”老金头紧紧抱着怀中的金叶子,一动不敢动,生怕掉了:“这······这如何是好。”
“老丈,收着吧,不论如何,这一把金叶子,便是你们的了。”张楚直接转身离去:“胜了,这一把金叶子便是某家给你们的见面礼,若是输了,嘿,这一把金叶子自也是你们的。”
“金家大郎,跟某家来吧。”
张楚朝外走去。
心情,实属不错。
看得出来,金家大郎在锻钢一途,着实是有天赋的,不仅悟性不错,也能真正的沉下心去锻造,并且怀有对打铁的一腔热血,想要挑战更多的不可能。
如此,这样的人才,张楚更不能错过了。
今后,拉个膛线,铸个弹匣,打个火枪·······
他想要挑战,自己这里挑战,会让他 疯狂。
而毫无疑问,这样的人,必须要忠诚,这样的事,也只有交给家臣,才能放心。
因此,金家大郎,必须要收于麾下。
金家大郎犹豫了下。
可就这么犹豫间,金老丈就已经哆嗦着提醒了:“大郎,还不快跟上。”
大郎的速度,就代表着金叶子的归属,这让金老丈如何能抑制得住心中激动。
金单冲进屋里,随意的拿起来满是补丁的短打上身,大踏步也跟了上来。
马车,再动。
一路向北。
“秦川伯,俺身上的汗臭········见谅见谅~~~~~”
马车上,金单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他缩到了马车里面,生怕让自己身上的汗臭味,熏到了张楚和公孙幽离。
张楚闻言,也不由轻笑,倒是个质朴的黔首,只是心中拥有对打铁的骄傲。
“无妨。”
“想当时,某家挖煤,下矿,垒砌钢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也是常有的事。”
张楚仍旧和公孙幽离坐在马车最前。
春风轻拂,说实话,金单这话着实是言重了,这个时候,春风可以吹散一切。
“秦川伯,你也·······你也干么?”金单好奇,他觉得像是张楚这样的贵人,一般都是站在旁边盯着或者坐在家中指挥罢了。
“想要搞清楚所有事,什么法子能比得过亲自躬行呐?”
“更何况,开刀的时候,手术室内的味道,那才叫一个········嘿!”
张楚眯了下眼眸,面露回忆。
“是哦!听说,手术室里,要把人的肚子都给划开,岂不是,屎尿也都能看到了?”金单兴奋的扯开了帘子,脸上全都是钦佩。
说起来这件事,全长安的百姓,就有不佩服张楚的。
肠瘫之症,自古无解,可在秦川伯手中却,水到渠成,好像一点都不费劲样。
张楚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深入,而是再问道:“金单,你真的很喜欢炼钢?”
金单愣了下,不知道张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脸色严肃了下,然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喜欢。”
“其实小时候,也挺讨厌的,天不亮就要被阿耶拉起来,等到天黑的时候,我挥锤挥的好像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刚开始,浑身上下都肿的厉害。”
“但是,没有法子,我生下来就只有打铁这条路。”
“谁叫我家就是打铁的匠籍呐?”
“幸好,后来我还真喜欢上了打铁,我喜欢锤子落下,把手里的铁打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其实,秦川伯,我比我阿耶要喜欢打铁,我能看得出来,阿耶他们是真的没有法子,只能干这个,如果有选择,他们绝对不会选,但,嘿嘿······可能,我还是会选这个行当。”
说起来这些话,金单这三十多岁的人了,竟还都有些害羞。
他从小到大,几乎就是站在炉子前面,有些话,从未说过。
张楚深深望了他一眼,瞧着短打下,仍旧遮不住的浑身疙瘩肉。
这简直就是打铁先天圣体!
“一个人能一辈子从事自己喜欢的事,其实就已是很难得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一生所求,也求不到自己的路啊。”
“今后,金单,某家绝对不会让你打一辈子锄头的。”
“放心吧,北山钢厂,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锻钢!!!”
“你,不会寂寞。”
张楚忍不住感慨道。
“多谢贵人!”金单也是毫无遮拦的躬身就要拜。
不过,两人目光一对,金单愣住了,有些无措。
不对啊!
这赌约,自己还没输呐。
“哈哈哈········”
张楚长笑,目光望向了前方,北山,到了。
“那就等一等吧,等会再拜,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