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黎心里暗骂一句阴损又下作,但,即便凤家与常氏母女联手把这件事情做的再怎么名正言顺,她也自有办法。
作吧作吧,反而你们越是作,骗得越厉害,到最后面临的代价,就会越大。
突然,夜空突然变得更加阴沉起来,一道闪电划过,随即“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雨滴开始落下,之后越下越大。天雷还在轰隆隆响个不绝,看起来颇有要下暴雨的架势。
冰府的扑火工程进行了大概一半,一看这天象,府内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海棠苑内,辰安、采薇和刘妈妈都忧愁地盯着这越下越大的雨,不知道海黎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在府中出事了吧。
他们互相发现自己口中的大人和小姐和对方说的是同一个人之后,都听对方讲了一遍他们所认为的海黎的身份,辰安和采薇都有点目瞪口呆,搞不清楚状况,只有刘妈妈解释了一番。小姐其实一直都不是冰家真正的血脉,现在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亲人,不过在过去的十五年内,她确实是以冰家大小姐的身份在冰府生活的。
小姐到底遭遇了什么,他们也不得而知。
海黎见冰家嘈杂的人声渐渐奚落下去,便回了太子府。
她虽然没有带伞,却能以灵力形成一道无形的膜,将她自己与雨隔离开,身上愣是没沾到一点水。又转念一想,这样没办法和辰安他们解释,便解开了灵力,在雨里淋了一会儿,才回太子府。
还没到大门口,门前站岗的侍卫看见了她,便打开伞过来迎她。
“青伯在何处?我有两位亲眷,望在太子府借住几日,具体缘由我需要亲自和他说。”
侍卫恭敬回道,“回大人,青伯此时不在府中,还在外寻找殿下的下落。”
海黎皱眉。
巫马云影没回来?从傍晚就消失不见,冰家着火也毫不在意,天色已晚,这电闪雷鸣的,人会去哪里呢……
白天在皇后宫里,巫离跟踪她到小库房查看之后,好似是往行宫方向去了。
对了,她第一次在禁林中见到巫马云影的时候,不是在他丹田中打入了一缕气息吗?循着气息的位置,应当就能找到巫马云影。
回到海棠苑,辰安几人赶忙迎了上来,见她浑身湿透,又是说要给她煮姜茶,又是说要给她接热水泡澡驱寒。
看三个人都没什么大事,她便安下心来,眸中色泽淡漠,道,“现在不必费事了,我还要出去一趟。今日一事你们受惊了,在这里好好歇息。”
“主子,你还要出去啊?”辰安一脸担忧不安。
“嗯。”没有多说,海黎就转身出门了。
“哎,小姐,带一把伞!”采薇找来一把伞,到门边急忙叫道,可是海黎这时已经出了院子没影了,采薇小嘴撅了起来。这么大的雨,小姐连伞都不带,就这么一直淋着,对身子怎么会好啊!
“主子一直都这样,来如影去如风吗?”辰安问采薇。
采薇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原来不是这样子的。原来的小姐,也没有现在的小姐这么好看,容貌都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
行宫在皇宫与大陆边缘山脉之间,比行宫再靠外的是猎场,猎场再靠外,就是荒无人烟的野林了,边缘山脉的山脚下终年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听说进入就很难再找到出来的路,且又在这几个皇家场地之外,终年都无人问津。
然而就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野林之间一处小的空地,堆着一个小土坟,坟前土里插着一块石碑,碑前的石头供台上摆了好些样东西,水果,糕点,酒,蜡烛。
十分寒碜,只像是一介庶民下葬的地方。
大雨肆虐着,蜡烛早就灭了,嘈杂的雨声哗啦啦经久不绝,闪电的白光一闪而过,映出坟前石碑上刻着的几个大字:明妃安氏之墓。
巫马云影一身墨袍,没有在供台前,却是在侧边,坐在地上,靠着石碑,就像那石碑是明妃一样。泄尽了全身力气,盯着前方不知道哪里出神,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任凭泥土沾染他的衣服,哪还有冠绝天下的仪态。
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原本冰冷邪肆的神情被毫无生色的表情取代,原本飘扬如瀑的头发都已湿透了,几绺贴在脸上和额头上,唯有雨滴不停地落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睫毛才会微微颤动,显示着人还没死。
他面颊和眼尾微红,手里攥着一个圆酒壶,耷拉在地上。薄唇微抿,唇色却很浅,显得虚弱苍白。也不知是冷还是怎么,他偏紧紧贴着石碑,就好似那块石头有温度一般,贴得紧了就会暖和一点。
在远处,还有一黑色身影,手握着剑,笔挺地站着,却不敢靠近,也一动不动,也在雨下淋着。
又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巫马云影的脸,暴雨倾盆打在他光洁的脸上,随着“轰隆隆——”几声雷响,一道水珠从他脸颊上流下来,海黎来到附近,看到他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到底是雨水,还是他在哭。
“母妃……”巫马云影苍白的嘴唇微翕,声音被雨声淹没。
“是孩儿,害了你……没有我,你肯定还会活着。活得好好的。”
“儿臣总听青伯说你聪慧过人,还懂得进退隐忍,如果没有我,皇后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笑,像是有点开心,又像是嘲讽般的厌恶。不知是厌恶嘲讽皇后,还是厌恶嘲讽自己。
“皇后她和凤相……凭孩儿自己一个人,这么多年……很难有机会,让他们,从此,永远消失,付出应有的代价……儿臣无能。赔罪了,母妃。”
他晃悠悠地撑起自己的上身,呆愣地举起胳膊,把手里的酒撒了一道在石碑前面,而后胳膊又软趴趴地塌下,他又贴回石碑上。
“不过,皇帝,嘁……也不值得你活着陪他。”他又笑了,那个皇帝,他确实不配母妃活着受他恶心。
“说到底,倒也可以理解,任谁……自己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却不是自己的血肉,都会厌恶至极……儿臣也不知为何,他和皇祖母,把儿臣从那里放出来,让我当太子……可我,每次看见他那张虚伪的笑脸,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母妃,你倒是不必在这儿呆着了,可是你留下我,我一个人,对付……皇后,凤相,他们……”
“如今儿臣有机会了……”
“可是母妃,你在哪呢……”
海黎无甚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身上已经恢复了干燥,灵力织成的网把她笼罩着,雨声、雷声、闪电,都与她隔绝。
她只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