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宴会要开始了,你怎的还在这边?”
最后几步,时倾慢下来。
看到沈知南身边的苏阑卿,微微怔愣一瞬,“苏公子。”
苏阑卿卿笑得温润,“二小姐安好。”
沈知南诧异,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你们认识?”
苏阑卿漂亮的眼睛灿若星河,道:“前几日在晋云寺有幸见过二小姐。”
时倾亦是点头,微笑不语。
她不动声色地瞥一眼薛昭,道:“兄长,宴会要开始了,母亲叫我们过去。”
闻言,沈知南也不纠结薛昭的事情,冷厉的眼神睨他一眼,与时倾和苏阑卿二人离去。
薛昭只是淡漠地目送三人背影,又默默地掏出兵法来看。
丞相府门庭若市,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好生热闹。
用过午膳,时倾带着秋月在府中散步。
宴会期间,全对着宾客假笑奉承,脸都快笑僵了。
丞相府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奇花异木,一方清池渌水潺潺,罗列有序,美不胜收如人间仙境。
时倾倚在长亭上,单手扶额,别有情致地欣赏池中鲤鱼。
“若是到了夏季,荷叶碧圆,菡萏香飘,鲤鱼嬉戏其间,那才叫真趣。”
秋月陪在她身边,笑道:“也许今年夏天,小姐观赏的鲤鱼不是此处的鲤鱼了。”
时倾知道她的意思,方才沈氏找她过去,旁敲侧击地说借此次宴会为她物色适婚的世家公子。
去年行过及笄礼,沈氏便开始为她的婚事着急。
丞相与御史大夫交好,方才更是有意撮合她和苏卿阑。
苏卿阑为人温润,家世相貌样样出挑,更别说他本人曾经还连中“三元”,京城中有不少闺中少女都暗自倾心于他。
秋月又道:“我方才瞧老爷夫人对苏公子很是中意,不知小姐作何感想?”
“我能有何感想,我的婚事向来不由我做主。”
“苏公子为人温雅有礼,品行高洁,又是大公子至交好友,知根知底。小姐若是真嫁过去,也是一个好人家,余生不愁。”
时倾望着池中鲤鱼,在清澈的池水中倒是悠闲自在。
“这池子再精美雅致,也不过几尺长宽,这鲤鱼自以为生在好人家,吃喝不愁。它们不知道自己的天地渺小倒也就罢了,好歹活得自在。”
“可若是生长在江河湖泊的大鱼被困顿于此,必定会郁郁而终。”
秋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几条金色的鲤鱼正绕着浮萍嬉戏。
“沈二小姐好雅兴。”
一串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长廊靠近。
秋月率先行礼,“苏公子。”
时倾淡淡低看了苏卿阑一眼,不紧不慢起身,“苏公子怎会来此?”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卿阑身后的小厮也向时倾行了一礼。
苏卿阑一手背在身后,左右环顾,惊奇道:“这次怎么没瞧见那个薛护卫?”
“不知苏公子找我家护卫何事,若是有需要,叫其他下人亦可。”
“我不过是见那护卫颇为眼熟,想着认识一番。”
“苏公子倒是真如传闻所言,亲和待人,温润有力。”
时倾看着在夸赞,细看,笑意并不达眼底。
苏卿阑依旧不失风度,朗声笑道:“哪里哪里,二小姐谬赞了。倒是二小姐,不仅能与京城百姓打成一片,对自家护卫更是给予厚望,亲如家人。”
看着时倾蓦地冷下来的脸色,他话锋一转:“我没看错的话,方才薛护卫和二小姐看的书是兵法古籍,我倒是不知,二小姐居然也懂兵法。”
打量的眼光落在他脸上,时倾神情自如,“略知一二,比不得苏公子饱读诗书。”
苏卿阑见好就收,扬唇轻笑,“那在下不打扰二小姐雅兴,先行告退。”
时倾颔首,“苏公子慢走。”
苏卿阑没有什么攻击力的面容浅笑,翩翩离去。
春风带起衣角,公子如玉。
他一走,时倾也懒得再装,腹诽。
这苏卿阑,在外人眼中俨然装得一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模样。
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一定呢。
宴会过后,一切如常。
时倾依旧带着薛昭和秋月去药铺帮忙,为普通百姓低价诊治。
这家药铺是丁家的,丁茯苓是家中独女,母亲早逝,父亲也在一年前去世,给她留下了这家药铺。
丁家世世代代都以悬壶济世为己任,备受百姓喜爱。
时倾便找到丁茯苓,表示要一起将“济世堂”发扬光大,并解囊资助。
本来丁茯苓对她还抱有怀疑,但是看到时倾送给她的一系列罕见医术,瞬间眉开眼笑,乐滋滋地同意了。
于是,四个人便经常呆在“济世堂”。
茯苓看诊,时倾抓药,薛昭砍柴看书,秋月负责四人的午饭。
奈何,薛昭吃了几次,觉得秋月的厨艺真是苦不堪言,于是主动请缨,包揽下午饭。
现在秋月没事做,时倾便叫她在一旁看医书,辨识各种草药。
当然回去的时候,时倾免不了被丞相和沈氏责骂。
但是,她向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表面唯唯诺诺装乖巧,背后行云流水翻墙跑。
春来暑往,桃花谢尽荷叶圆,池塘边蛙鸣声渐起。
逮至晚间,白昼燥热烦闷渐渐褪去,时倾和秋月二人在长亭散步。
“小姐,你说你明日要去梧桐山采药!若是被老爷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放心,父亲他这几日公务繁忙,已经出京城了。母亲昨日回外祖家,会待上四三日。”
“赵姨娘和三妹妹向来不会到我这边来,倒是兄长,他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出门,或者身体不适、闭门不出。”
虽然跟着自家小姐,什么放诞的事都做过。
可小姐偷偷外出采药,这么大的事情可叫秋月紧张不已。
“小姐,我还是怕。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奴婢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时倾停下,“秋月,我不会有事的。况且还有薛昭他保护我们,你且放心,只需要替我遮掩一番。”
她这些日子白天时常出去,就算是看到她不在府中,旁人也不会在意。
而晚上,丞相和沈氏若是不在家,就不必一起用膳。
即使她一整天不露面,别人也不会过多怀疑。
可一想到不可控制的场面,秋月吓得心都凉了一截。
但时倾去意已定,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没用。
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断嘱咐时倾。
第二日,时倾、丁茯苓、薛昭三人雇一辆马车出了城门。
梧桐山在京城郊外三十里左右。
盛夏时节,一棵棵浓郁的树相互簇拥,燥热的阳光透过层层绿叶洒下,斑驳地落在驾驶马车的男人身上。
三人从卯时出发,行了一路,如今暑热渐盛,估计是到日中时刻了。
时倾素手掀开车帘,摇摇晃晃地道:“薛昭,现在太阳正盛,先停下休息片刻。”
薛昭手中握着缰绳,眼神犀利地掠过周围,最终选择在一棵古树周围停下。
“小姐,到了。”
他跳下马车,转身向时倾伸手。
少女掀开车帘,弯腰走出,修长莹润的手指搭在男人宽大的掌心上面,借着他的力量跳下。
她的手指十分柔软,皮肤滑腻清爽,手感特别好。
薛昭无意识摩擦自己的掌心,上面仿佛还停留着她清香的味道。
看到薛昭被汗水打湿的鬓角,时倾递上一方手帕,“先擦擦吧,一路上辛苦你了。”
看到面前的那方素雅的手帕,薛昭怔愣片刻,鬼使神差地接过,“多谢。”
手帕上是清雅的水蓝色,上面绣着一株兰草,叶长花密,幽香扑鼻。
见他盯着帕子发呆,时倾莞尔一笑,“你看那帕子做什么?”
“我会把小姐的帕子弄脏的。”
“脏了就脏了,一条手帕而已。”
时倾说着,抢过他握着的手帕,踮着脚擦拭他的额头,“即使你舍不得也没用了,快擦吧。”
她又将手帕递给他。
薛昭垂头,那朵兰花上赫然染上一抹汗渍,极为显眼。
谢怀这人多情,常常有爱慕他的女子赠他手帕。
听他说,手帕向来都是女子私人之物,若是赠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