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苏阑卿拱手示意,眼神平静。
“苏公子。”
欠身行了一礼,沈知意小心地抬起圆溜可爱的眼睛,悄悄地查看他的表情变化。
奈何,苏阑卿依旧浅笑安然、平静无波,与之前在寿辰中所见无异。
心中划过几分气馁,沈知意轻轻咬了咬唇,试探问道:“苏公子是来找我大哥的吗?”
“并非如此。”苏阑卿否决。
一旁的小厮察言观色,立刻接话,“沈夫人说二小姐就在后花园,只是我们并未瞧见,不知三小姐可知她现在何处?”
原来是大夫人叫他来的。
沈知意微诧一瞬,似乎是失望又像是开心地道,“你们当然看不到了,二姐姐她如今既不在后花园,也不在院子里。”
她神采飞扬,瞥了一眼苏阑卿,继续道:“她方才出府去了。”
小厮愣了愣,“可是我们刚才并没有瞧见二小姐出府,而且沈夫人才说二小姐在后花园的呀。”
沈知意下巴微昂,“我总不会无故骗你们,二姐姐她就是出去了。冬雪亲眼看见的,你说是不是?”
末尾一句,她侧目看向身边的丫鬟冬雪。
接收到三个人的求证打量,冬雪信誓旦旦:“的确。二小姐他们三人已经翻墙出府去了。”
翻墙出府?
小厮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翻墙出府?这,这……我们公子有心来找二小姐,她居然这般不给面子出府去了?”
苏阑卿眉头微蹙,低声呵斥,“不得无礼。”
小厮委委屈屈,“我是为公子打抱不平,沈二小姐也忒不尊重人了……”
“住口,不许再说。”在他讲得差不多的时候,苏阑卿再次制止了他。
他抬眸看向沈知意主仆,嗓音温润如玉:“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离开。”
语毕,他直接转身往回走。
沈知意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背影,咂舌道:“你说二姐姐她天天出去是为了做什么呢?”
现在苏家父母还在前厅与丞相和沈氏商讨两家结亲一事,作为主角之一的二姐姐居然又跑出去了。
冬雪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许二小姐的意中人不是苏公子,所以才要避开见面私自出府也说不定。”
沈知意点了点头,回味过来,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
冬雪连忙低下脑袋,“小姐,奴婢只是瞧着民间流行的话本子都这么写的。”
她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奴婢只是觉得二小姐行为举止很像有了心上人,所以才……”
“够了,二姐姐温柔得体,端庄大方,是万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你以后别再瞎猜了。”
沈知意警告了她一眼,朝前走去。
冬雪暗下眼眸,低声应一句,便跟了上去。
正言笑晏晏的四个大人看见苏阑卿去而复返,诧异地问他缘由。
苏阑卿面露犹豫,迟疑不决地看着自己父亲。
丞相见此,开口道:“阑卿,有什么事直说无妨,不必拘束。”
沈氏亦是慈祥点头,“是啊,阑卿,就跟自己家一样,直接说,别怕。”
终于,苏阑卿声音温柔地道:“伯父伯母,我本意是想找知倾,只是路上撞见了三小姐,才得知她她并不在府中。”
丞相沈问博摸了摸胡子,“不在府中?”
“正是,三小姐说知倾她出府去了。”
沈氏心中愕然,蓦地看向丞相,果不其然,他脸色明显黑了下来。
见此,沈氏宠溺又无奈地赔笑道:
“苏大人,苏夫人,让你们见笑了。小女自小性情活泼,常爱往外头跑。如今长大了居然还这般不懂事,回头我必定说教她。”
苏大人和苏夫人善解人意地摆摆手,“客气了。小孩子年幼,生性爱玩再正常不过,成亲之后就好了。”
说到亲事,在场的四人哈哈大笑起来,气氛再次回升。
唯有苏阑卿低垂着眉,似笑非笑。
又交谈一个时辰,苏阑卿一行人才很离开。
从门口转身回来,沈问博再也不加掩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先是差人详细问了沈知意及其丫鬟冬雪,得知沈知倾是在后花园翻墙出府的,脸色更加冷了。
“沈知倾她好大的胆子,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还私自出府,这叫苏家怎么看我们?没礼节,没规矩?”
沈氏急忙拍了拍他的后背,“老爷息怒,倾倾她也是一时活泼了些,并非故意为之。”
沈问博气得直吹胡,“活泼?你这套话哄哄苏家人也就罢了,人家有礼不跟我们计较?当真以为别人心中不识数?”
“我看沈知倾她就是被你宠过头了,这么不知轻重居然还敢翻墙出府,我倒是要看看,她今天出去搞什么名堂!”
说完,沈问博指出两个小厮,“你们两个去后花园看着,二小姐一回来就来禀告。”
说完,他又叫人吩咐一遍门口的护卫。
之后,怒气冲冲地回屋去。
刚到书房中坐下不久,下人就禀告说是赵姨娘来了。
得了准许后,赵姨娘笑吟吟地推开门,她故作诧异地掩嘴,“是谁惹老爷生这么大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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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
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接过手中盛满的热粥和一块烧饼,脏污的脸上尽是感激。
薛昭握着大勺子,耐心稳妥地给上前来的百姓盛粥,冷硬的脸上难见的温柔。
“小心烫。”
秋月则是负责给他们分发烧饼,面带不忍。
将手中的药包递上去,时倾声音轻柔,不厌其烦地叮嘱:
“这是一些防发热受凉的药,若是感到头脑发晕,放到嘴里嚼一嚼,或者是煮沸后再喝。”
男人将其接过,连连道谢。
日色渐沉,时倾抬头看了一眼队伍,还剩二十几个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个个面如菜色,衣着单薄。
她敛下细眉,静静地将手中的药物分到每个人手中。
等到人群散去,热粥烧饼散尽,三人才打道回府。
一路上,秋月连声叹气。
“这阵子,京城一下子来了好多难民啊,小姐,你说边疆是不是又打仗了?”
时倾点点头,“已是深秋时节,今年雨水又少,大地干涸。若是北方那群胡人没有粮食,肯定又会像往年一样到大宸来抢夺。”
秋月气愤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这群人真是无耻,自己种不出粮食就到我们这儿来抢!”
“胡人前年出了个首领,传言他勇猛善战、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边地将帅士兵都对他束手无策,无人能敌。”
说到这,时倾看向沉默不语的薛昭,“你怎么看?”
薛昭略微沉思,“大宸的将士既然都无法制服他,想必确实是个狠人。但是,我未亲眼见过,不信那刀枪不入、无人能敌的传言。”
时倾点点头,注视他,“既然没见过,只有到战场上才得以辨真假。那你,准备好了吗?”
薛昭对上她的视线,指尖微动,“小姐,我……”
他嘴唇翕动,半晌也没有回答。
看他的反应,时倾心中了然,她别开头去,“京城的这些难民只是开始,若是边疆战事一日不停,就会有越来越多无家可归之人。”
到时,胡人只会觉得大宸不过是纸糊的老虎,也就越发嚣张狂妄。一旦形成这种认知,他们的目的也就不局限于边地,而是整个中原。
她背身对着他,顿了顿,道:“深秋之后,还有漫长严酷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