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是他们从巫月河……”右护法犹豫道。
夜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绝不可能!巫月河历来河水汹涌泛滥,底下煞气成群,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难事。”
“你带着人,沿岸搜寻,任何可疑的人物都不能放过。看到之后,立刻向本王禀告。”
“遵命!”
护法领命下去,其他不明真相的人纷纷前来询问,夜玄只向民众宣称这是特殊的一个环节。
遣散众人,夜玄命人将在巫月河沿岸设重兵把守,自己回了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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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倾落水之前,迅速用施展了一个隔水诀,汹涌的河水将她裹挟往前,她往深处划去,在稍平缓的一处地方稳住。
血魔剑若是在这里,那煞气必然是能感受到。
时倾合眸,灵力从指尖蕴出,以她为中心往四周蔓延。
正凝神之际,左脚腕传来一个冰凉的触感,粘稠又带着吸盘类似的感觉,一寸寸沿着小腿肚攀爬,时倾蓦地睁开眼。
她化出剑,毫不迟疑地向它刺过去,那东西并不没什么攻击力,很快溃散。
也正是这瞬间,时倾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黑气,就在她脚下几十米处。
越靠近,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越浓郁,半晌,她触摸到了剑柄。
那剑竖直地插在河底深处,浑身散发邪恶的黑气,周遭寸草不生,无一活物。
将它拔出来并不费力,然而在剑身脱离泥沙的瞬间,河流生出巨大的暗流漩涡,势不可挡地要将人卷进去撕碎。
时倾刚要往上游走,那种类似触手的东西再次缠住脚腕,越来越多,恶意地盘着她的腰身,不知足地往上伸。
还未动手,那触手就被人打断,腰间一松,身体被人拉开。
察觉搭在腰间宽厚的手掌,那只手的主人改握她的手,一笔一划在上面写着字 。
时倾仔细分辨,才认出那是个“舟”字。
看着越来越多的煞气生成的藤蔓,蔺舟用剑将他们攻退,但很快,更多的触手伸上来,根本砍不完,打斗之中,就连剑都被它们缠绕住,寸寸崩裂。
蔺舟心道不好,拉住时倾的手就要往上。
数不清的触手不知死活地要将它们二人捆住,周围还是汹涌的暗流,蔺舟不过少年,方才一战,本身灵力消耗甚多,眼下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看时倾,被蔺舟紧紧拉着手,另一只手握着尚未收起来的血魔剑,整个人像是梦魇了般,眉头紧蹙,看着极为难受。
浑身泛红的剑冒着源源不断的黑气,浓郁的要将他们二人淹没其中。
蔺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体内的魔气仿佛是闻到了美味的食物,迫不及待地冲破压制跳出来。
他想将那把血魔剑扔掉,时倾却不肯。也仅仅是瞬间,一个不察,巨大的旋涡将两人吸了进去。蔺舟心中一沉,用尽所有力气环抱住女子的腰。
底下的凶潮暗涌无人知晓,片刻后,河底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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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浑身哪哪都痛。
时倾再次醒来,只觉腰间沉重,有什么东西正压在上面。
她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缓慢地探了上去,是温热的手臂。
脑海中快速浮现在巫月河的记忆,时倾愣了愣,开口道:“蔺舟?”
声音是说不出来的沙哑,喉咙因振动泛出撕扯的辣痛。她徐徐撑着身体坐起来,身下是冰冷的草地,裸露在外的皮肤禁不住战栗。
她抬手捏了个诀,这才感到温暖些。血魔剑依旧被紧紧握在手中,五指麻木酸疼。
旁边的蔺舟不省人事,时倾查探了一下他的情况,少年体内的魔气越发霸道,俨然要压住清明的灵力。
她缓缓体内并不多的灵力将它压了下去,唤醒少年。
“师……师尊?”
蔺舟缓缓睁开眼,乌黑的眸子流溢一抹暗紫,过了许久,迷惘的表情才渐渐淡去。
“我们这是在哪?”蔺舟坐起身,环顾四周。
陌生的野外,不远处是平缓的河流,看样子他们是被冲上岸的。此时夜色已重,月亮悬挂在苍穹,并不知晓今夕何日。远处是高大茂密的树林,阴影投下,宛若蛰伏的野兽。
时倾道:“不知。”
蔺舟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简单分析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建议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
时倾并无异议,放了一只灵鸟向宗门告知平安。就着月色,两人踏着一层一层的枯草落叶,漫无目的又随心所欲地往前走。
具体到哪去,说实话并不明确。
时倾没说话,身上已经换回了原来的长裙,头发简单束起,简约又素雅,清冷得不可方物。
蔺舟悄悄侧头,她的脸部线条很流畅,眼睫又浓又翘,轻轻扑闪,就化作一只流萤飞进心中。
万籁俱静,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
少年心神意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蜷缩又张开,半晌还是没有动作。
时倾没说话,他却觉得有无穷无尽的倾诉欲望。可是,又唯恐只字片语扰了这难得的静谧温馨。渐渐的,那些骚动便沉寂于深处。
心事,大概只有天边明月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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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两人从月色走到黎明破晓。天色蒙亮,远处的吆喝声沿着晨风传入耳畔。
往那边走去,是一座小镇。街上各式各样的人来往,老少妇孺,打扮各异。
“这位姐姐,你长得好美,跟仙人一样。”
甜美软糯的声音自下而上,蔺舟低头望去,一个打扮寒酸的女孩子正仰着头,一双圆圆的眼睛艳羡地看着时倾。
“谢谢。”时倾颔首,脚步并未因此停下。
“姐姐等等!”
小女孩追了上来,羞涩地从身后掏出一朵鲜艳欲滴的鲜花,双眼放光地望着她,“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能送你一朵花吗?”
蔺舟略微不悦,只觉得女孩的眼里的喜爱过于夺目,似乎带着难以言喻的的狂热。
时倾刚伸出手,那女孩就惊喜地递上去,“谢谢姐姐!”
说完,她很快跑远,钻进人群中不见。
时倾捏着那一朵花,放在笔尖下轻轻闻了闻。
“师尊好像到哪都招人喜欢。”假扮冥族祭司是,现在到了这冥川也是如此。走在路上都有陌生人送花。
语气似乎透着不明的酸味。
时倾抬眸,朝他这边望了过来,“你喜欢花?”
蔺舟:?
他不明所以,下一秒,那鲜艳的花朵便送到眼前,“给你。”
蔺舟呆呆地接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地笑了起来,双眸熠熠生辉,嘴角的弧度几乎要扯到耳边。
两人简单找一家客栈休息,不多时,就听到楼下大家吵闹的动静,骂爹骂娘各种脏话飙出口,利器相碰,尖叫流血。
修真界打打杀杀并不少见,只是在冥川就成了家常便饭一样。时倾静坐调息体内的灵力。
那血魔剑煞气过于霸道,已经被她封进储物戒中了,但是,这并不能困住多久。
老头无聊的地待在一旁,嘴里不停地唠叨:“啥时候才能出去,我老头子待在这里都快憋死了。”
时倾双眼紧闭,淡淡地回答他:“你都已经待了那么久,不差这一时。”
“说的也是。”老头毫无形象地瘫坐着,“不过,你记得给我找个好用一点的身体,最好是年轻帅气,身长八尺,要是灵根纯粹的话更好了。”
时倾掌心向下收气,睁开眼睛,“你要求倒是挺多的,这些条件谁能给你满足?”
老头子滴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脑中划过一个身影,脱口而出:“你徒弟?”
冷冷的眼光射过来,老头瞬间怂了,打着哈哈:
“那啥,我就随口说说,别当真。说这个人还是有道德的,才不会做出那种杀人夺舍的勾当。”
“蔺舟他不是一般人。”
“他是你徒弟嘛。”
“不仅如此,他身上有魔族的气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与魔尊有密切的关系,带有天魔族血脉。”
老头惊讶住了,“魔尊不是在五十年前被你们宗门封印起来了吗?啥时候有空跟人生了个儿子?”
“我怎么知道。”
“不过,你怎么肯定他就是纯粹的天魔族呢?”老头不解,“就凭着他体内的魔气?”
时倾面无表情,“试试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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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客栈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身形诡异的黑影寻着味就钻进了隔壁的房间,时倾睁开眸子,静坐不动。
窸窸窣窣一阵,很快重归平静。片刻,时倾起身跟上去。
夜色昏暗,即使抱着一个大活人,那黑影也毫不受阻,脚下生风,林间疾驰。过了半个时辰,黑影轻巧地跃进宫殿之中。时倾掩住气息,跟在身后。
“诶呀,你这笨蛋,帮错人了!”宫殿内,回荡着软糯又甜脆的女声。
是白天送花的那个小女孩,此时她穿着一袭粉嫩可爱的裙子,旁边的床上躺着昏睡不醒的蔺舟。
她圆嘟嘟的脸明显不快,指责着站在面前高大的男子。那男子毫无反应,像个木头一样站着不动。
小女孩依旧不解气,抓过头看到床上的蔺舟,眼里闪过诡异的光。
“虽然你长得不如那位姐姐好看,但是这皮相也算过得去,那就罚你做我的另一个傀儡好了。”
匕首轻转,白光一晃而过,倒映着小女孩过分甜蜜的笑容。
时倾就要出手,大殿传来另一道脚步声。
“珞纱。”
身材高猛的男人走进来,脚底踩着黑色长靴,看了一眼就直皱眉头,“又在捣鼓你的傀儡,上次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珞纱停下动作,乖巧的脸色瞬间不悦,“伽厌你想死啊,没看到姑奶奶我正忙着吗?”
伽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笑:
“就是说你没去做?难道你想一直变成这个模样?”
提到这个小萝莉身形,珞纱就气急败坏:
“谁说我没做!早在那群修士加固封印之前,我就已经派人破坏封印法阵。但是到了里面,任我怎么呼唤,魔尊就是没醒过来。”
说到这,珞纱愤恨不已,“后来被那群修士发现,把我一半的傀儡都砍坏了,简直不可饶恕!”
“不过魔尊为什么不醒呢,按理说阵法被破坏,他的力量应该也恢复了。”
“谁知道,也许魔尊大人他喜欢睡觉也说不定。”
“对了,”珞纱似乎想到什么,“听说前几天冥族的祭祀大典出了位有名的大祭司,风姿绰约,明艳无俦,月下一曲祈神舞更是惊艳众人。”
“所以?”
珞纱笑得天真,“要不你去向夜玄借下人,请他们的祭司大人到魔尊棺材前面跳一曲,说不定他就醒过来了。”
伽厌面无表情,“那祭司人早就消失不见了,夜玄这些日子忙着找她呢。”
“那真是可惜。”珞纱摸着手中的刀,喃喃自语,“真想知道祭司大人和美人姐姐究竟谁长得更好看些。”
伽厌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冷漠地走了。
珞纱发了个白眼,很快拿着刀对着蔺舟的脸上虚空比划。
眼见刀身落下,下一秒,珞纱尖叫。
手里的匕首“哐当”掉在地上,她握着发疼的手,恶狠狠地道:“谁?”
她身边的那只傀儡也警惕地看着周围。
时倾从柱子后面慢慢走出去,体态轻盈,衣裙飘逸,一袭青色缎裙,黑绫蒙眼更衬得肌肤如雪。
见到是她,珞纱的眼一下子明亮起来,柔嫩可爱的脸上自然浮现娇羞,“姐姐,原来你在这呀,我本来还想去找你。”
时倾脚步不停,走到距离她两米的距离,道:“你找我我做什么?傀儡吗?”
珞纱咬了咬唇,“不小心被听到了呢,那姐姐愿意做我傀儡吗?”
“那你要先杀了我?”
“当然啦,死了才能做我的傀儡,不过姐姐放心,我下手会很轻的,一点也不痛的。”
时倾眉眼淡漠,“我若是不愿呢?”
珞纱失望地耷拉着脑袋,摊摊手,“那我也没办法了。姐姐那么厉害,我又打不过,就只能放你走了。”
“那这人我能带走吗?”时倾指着蔺舟。
“姐姐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一开始要绑的人也不是他。”
时倾走上前,将蔺舟扶了起来,忽然开口:“你们魔族还有谁是纯粹的天魔族人?”
珞纱想了想,摇头:
“好像上一任魔尊是最后一位,不过他现在被关起来了。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魔族随心所欲者众多,珞纱这人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即便是涉及到自己的上一任老大,也丝毫不顾及。
“那要是你们魔尊在外面有了孩子,如何判断是不是他的骨肉?”
“至尊业火呀。”珞珈直接道,“魔族的至尊业火只有上一任魔尊才能掌控,要是他的孩子的话,身上多少带着他的气息,估计也能用个一二。”
“多谢。”
时倾带着蔺舟,转身就要走。
“姐姐,”珞纱圆润的眼巴巴地望着她,“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下次再见面,我就告诉你。”
“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时倾想了想,回答道:“估计不会很久。到时候,我还会来到这里。”
珞纱没再问,目送她带着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