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公爵,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轿辇,你们快带着你家内人回去吧,她这些天闯下的祸事可不少了,教廷里要求烧死她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苦行僧坐在教堂门前绝食示威,坎伯雷大主教为此颇为头痛。”西奥多叹气说道,见艾蕊萨油盐不进,只有转而劝解卡修斯。
“没错,这段时间你家内人的昭着恶名能止小儿夜啼。刚才西奥多为了避免你家内人再次行凶,强行暂停了闻鸡起舞节目,外界对此事众说纷纭,恐怕会引发不少流言蜚语。你应该明白,你家内人一旦出现在公众面前,势必引发一场可怕的灾难,我们瞒得住瞒不住一世,往后你务必严加管教,莫要再让她擅自出门了。”坎伯雷严厉地说道。
“你们整天无中生有地败坏我的名声,他们当然是对我又恨又怕,难道你还想让我感谢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么?”艾蕊萨冷声说道,而卡修斯默默地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你…我跟你丈夫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女人插嘴?你还没嫁给…”坎伯雷气得瞠目结舌,指着艾蕊萨的手指都在颤抖,却瞥见卡修斯强压着嘴角憋着不笑,“好,好,好,来人,即刻送布莱恩氏回宫。”
宝蓝色制服的卫兵挎着镶银托兽核佩刀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拉住艾蕊萨的胳膊往外走,坎伯雷正要开口和卡修斯单独聊几句,却听到卡修斯开口说道,“放开她,让她自己走。”
两个卫兵虽然出身显贵,但也不愿意轻易卷进新晋公爵与教廷的恩怨,踌躇着松开了艾蕊萨的胳膊。
获得自由的艾蕊萨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丢给老板娘一小袋金币说道,“刚才砸了你家地板,就拿这个赔给你吧,对了,你家羊肉面挺好吃的,我以后还会来。”
“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老板娘有些诧异地接住钱袋子,她本来以为又要自掏腰包装修店面了,谁知面前亡灵法师竟然主动赔偿损失,打开钱袋子数了数,六个金币,修地板绰绰有余,多出来的钱还能给孩子买两件新衣服,这亡灵法师好像…也没那么坏?
艾蕊萨潇洒地拍拍手,当着坎伯雷的面拉着卡修斯的手走上门外的轿撵,轿子通体绛红色周身刻满十字烈焰团花,两个轿夫打开雕刻烈焰纹镶嵌火兽核的轿门,一股熟悉的热浪扑面而来。
艾蕊萨面无表情地拉着卡修斯坐了进去,挑开窗帘居高临下地看着坎伯雷说道,“老头,做人大方一点,要引诱卡修斯大可以派你的后宫佳丽来,这样你还能有几分胜算,区区一个高加索国的半巨人,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哼。”坎伯雷冷哼一声,“再美丽皮囊也终会老去,纯洁灵魂才会被世人铭记。”
很快,轿辇后面又传来了呕哑嘲哳的奏乐声,随后是居民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皇宫———
轿子一路抬进皇宫,侍女提起裙子行礼,脸儿雪白的伶人摘下帽子尖声说道,“布莱恩小姐早安,维克多公爵早安!”
“落轿!”一个年长侍女挡在轿子前面,两个轿夫放下轿撵,像拆礼盒似的打开滚烫富丽的轿门,年长侍女上前一步,搀着大汗淋漓的艾蕊萨跳下轿撵。
同样热到虚脱的卡修斯颤颤巍巍地扶着腰走下轿辇,年长侍女看着他皱眉说道,“殿下忙碌了一整晚想必身体劳累,就先回去歇着吧,皇后娘娘要跟布莱克小姐说几句话,伺候维克多公爵的侍女呢?”
有个盘着丸子头的机灵侍女立刻答道,“罗威纳夫人,梅盖和桑德妮这会在后花园的湖心亭打骨牌呢,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不必了,你把殿下扶回去吧,二楼左手边第六个房间,别弄错了,房间里阳台的花圃上种的是鸢尾苗。”年长侍女叮嘱道,随后搀着艾蕊萨离去。
莱诺姆斯宫———
年长侍女搀着艾蕊萨走在烛火摇曳的长廊里,鞭子抽打皮肉的清脆声音夹杂着女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由远及近地钻进艾蕊萨的耳朵里,又听到墨菲斯托慵懒凉薄的嗓音说道,“居然还有脸哭,你鼻子旁边那两颗珠子是干什么使的,那么大一个人都看不住,还不如挖下来绞碎了给瓦伦抹面包吃呢。”
“你又心疼你的小女仆了?别那么心急,你很快就能见到她美丽娇嫩的面庞了,她也会看到你这个曾经的主子趴在地上伺候我的老伙计,到时候,你那小女仆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哈哈哈哈哈。”
“她才不会呢,哪怕她跟我的事在阿瓦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也能照样跟卡修斯订婚。”墨菲斯托像海豹似的挺直身子娇笑着说道,趴在他背上牧羊犬竟急躁恼怒地汪汪叫了起来。
“墨瑞娜,你怎么敢让我的老伙计动怒呢,你是想当着你那小女仆的面做惩罚吗?”
艾蕊萨在侍女罗威纳夫人的搀扶下走进宽敞富丽的宫殿,首先映入眼帘就是在炽金八角星短绒地毯上服务巨型黑獒的墨菲斯托,其次是端坐豪华双头狮椅上首的皇帝皇后,再次是绑在柱子上挨鞭笞的两个侍女,最后是坐在矮凳上摆弄针线活的依徕卡和一个坐在轮椅上陌生的面孔。
“陛下早安。”艾蕊萨声音颤抖地说道,她强忍着不去看墨菲斯托,余光却还是对上那双悲怆怨毒的海蓝色眸子。
“不,朕不安,布莱恩,朕早就听说你在阿瓦塔所作所为,朕只是觉得你无人教养年幼顽劣,本想耐心教化便能让你迷途知返,不成想你冥顽不灵,竟在朕脚下这片神眷之土上胆大妄为祸乱民间。你还认得这是谁吗?”皇帝故意板着脸指着墨菲斯托说道。
“他呀,算是我在阿瓦塔的老熟人了,他一会儿号称是我的首席预备役护法,一会儿说我是他的女仆。”艾蕊萨答道。
“一会是护法,一会是女仆,这是最近流行起来的制服play么,你们的关系可真够乱的。”皇后强压着翘起的嘴角说道。
“艾蕊萨,你还记得我吗?”墨菲斯托匍匐在地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仿佛随时有可能像丹霞崖上那条蛆那样蠕动着爬过来拖着她坠入深渊,艾蕊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恨不能立刻冲出去。
“你别摆出这副吃苍蝇表情,这些日子你在卡修斯屋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得别提有多惬意。你这位旧主子却在厨房苦哈哈地腌泡菜。”皇后摇着扇子说道。
“啊?三少爷,你还会腌泡菜啊,我一直以为你只会腌魔药,你还挺多才多艺的哈。”艾蕊萨干笑着讽刺道。
“那是我妈妈教给我的,以前…我从来不用做这些的,在哈德里尔家的那些年仿佛一场绮丽绚烂的梦,爸爸就像一张人类世界的入场券,爸爸走了,这场入场券也过了保质期,我被丢到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才发觉断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墨菲斯托面露忧伤地说道,他抬手把黑松露喂进黑獒血红的嘴里,“当初在佩特拉城分道扬镳,你还是那个对阿伽门农唯命是从的小女孩,如今时过境迁,你成了新晋公爵的未婚妻,眉眼间再也没了从前的婉转柔情。”
“从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也该换换了。”艾蕊萨得意地挑了挑眉,一把抓住墨菲斯托白玉般的皓腕,把他从黑獒身下拖出来,玩味地打量着那张沾满腥臭唾液的娇媚脸蛋。
这时,两个没眼色的侍卫竟然把黑獒牵走了,黑獒冲着两个侍卫狂吠不止,两个侍卫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拉动铁链,那黑獒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墨菲斯托。
“你我第一次见面时,哪怕我那个废物哥哥整日做牛做马伺候你,你都觉得跟他共处一室玷污了你高贵的血统。谁成想,哈德里尔家的高贵血脉混进了伯里曼魅魔的脏血,做起下贱的活计更是得心应手。”艾蕊萨狠狠捏起墨菲斯托的下巴说道,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如银瓶乍破水浆迸,豆大的猩红泪滴如断线的珠串般簌簌落下。
“哈哈哈哈哈,艾蕊萨你还不知道你母亲的身世吧?”墨菲斯托神色癫狂地狂笑着说道,他猛地挣开艾蕊萨捏着他下巴的手,勾魂镰刀般牢牢抓住艾蕊萨的肩膀,闪烁着疯狂和决绝的眸子几乎要贴在她脸上。
“你可不要告诉我,其实我是你的表妹或者外甥女之类的。”艾蕊萨讽刺道,“倘若不是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招蜂引蝶,怎么会害死你的亲生父亲?追随你的女孩个个不得善终,哪怕是公爵之女也不例外,三少爷,我说得对吧?我要是对你有半点怜悯,放任你扯上半点关系,那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你这话说得够绝情。”墨菲斯托双眼充血如一缕幽魂轻声地说道,他仰起脸望着艾蕊萨,嫣红丰腴的唇勾勒出娇媚的笑意,“这才是真实的你呢,你能弄死你婶婶,能让奥古斯塔替你被活活晒死。我说过,像你这种歹毒冷酷的小混蛋跟我一种人,我们会一起下地狱的。”
“呵,你觉得…现在的你还能对待玛莎那样轻而易举地把我拖进深渊吗?对了,墨菲斯托,苔丽丝呢,她还活着吗?”艾蕊萨不以为然地说道,随即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盘膝坐在地毯上,认真地看着墨菲斯托那双疯狂而悲怆的海蓝色眸子,颇有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哈哈哈哈哈,我的公主殿下,你居然还记得有这么个人啊,这可真是难得,我还以为牧德森那个蠢货在温斯洛府里白白送了命呢。”墨菲斯托发疯似的狂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多么可悲,她早就在佩特拉城烤熟了,艾希礼和我分着吃的,咳咳咳咳…”
噗!
墨菲斯托忽然喷出一口猩红的血沫子,星星点点像扯断的玛瑙念珠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依徕卡嫌恶地用帕子掩住口鼻,对着侍卫官命令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这肮脏的畜牲拉起来,要是弄脏了这条千年海妖皮做成的地毯,他几条贱命也不够赔的。”
皇帝冷声说道,“比德温,你过去看看,墨菲斯托要是敢把他的脏血弄到地毯上,就把他的手掌钉穿了挂在水牢里。”
墨菲斯托脸色煞白,单薄得像一张被水浸湿的纸,来阵风就能吹得支离破碎。
艾蕊萨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苍白削瘦的身体,墨菲斯托缓缓地仰起脸,被血染红的苍白嘴唇挤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脸,手臂像藤蔓般顺势缠绕在她砗磲雪白无瑕般的脖颈上,单薄的身子柔若无骨地倒在她怀里。
艾蕊萨惊慌失措地说道,“你…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大家都看着呢,我是卡修斯的未婚妻,你这么做会让他丢脸的。”
“他是不会起来的。”坐轮椅的二皇子不耐烦地说道,“像这种卑贱的玩意儿,惯是会装死装可怜的,要是不用鞭子把他抽得皮开肉绽,他是不可能自己起来的。”
“艾蕊萨,虽说你跟维克多公爵尚未成婚,但你怎么也算这宫里的半个主子,怎么连最低贱的奴隶都管教不好呢,我们怎么能放心把卡修斯交给你呢?”依徕卡恶趣味地笑了笑说道,她给手持滴血鞭子的凶悍侍卫使了个眼色。
顶端镶嵌紫晶的银质叉子叉进一瓣鲜美饱满的橘子里,橙色的橘汁喷溅在领口洁白的餐巾上,依徕卡满不在乎地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凶悍侍卫走到二人面前,手里闪着幽绿寒芒的软鞭舞得令人头皮发麻,如幽深水潭里的一条嬉水毒蛇上下寻觅猎物,一阵劲风掀起艾蕊萨额前鬓角的碎发,如毒蛇吐信般“啪!”地一声打在墨菲斯托的脊背上。
“布莱恩小姐,不老实的奴隶就该用鞭子教育,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墨菲斯托再也支撑不住,趴在艾蕊萨腿上又喷出一口发黑的血来,侍卫官手里的鞭子“咻咻”地挥舞着,鞭子卷起的冷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时,艾蕊萨只觉得惊心动魄,一颗惊恐无措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
鞭子接二连三地落在墨菲斯托光洁的脊背上,留下一道道刺眼的红痕,墨菲斯托起初是咬唇忍着,后来那丰腴苍白的唇都被生生咬破,他低着头像受伤的小兽般呜咽着,湿漉漉的羽睫因痛苦颤动着,海蓝色的眸子里再也不复从前的癫狂,一点点失去神采和光亮,只剩下麻木和空洞,像是一具橱窗里做工精致的限量版绝美玩偶。
“不要!”艾蕊萨喊道,她伸手紧紧抓住鞭子,“这太残忍了。”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你可就来错地方了。因为这世上只有卑微无能的弱者,才嚷嚷着上位者有多么残酷。”侍卫说道。
侍卫无奈地将鞭子丢在地上,众人露出鄙夷,这不成器的东西真是奴性难改,到了这步田地上竟然还护着旧主。
“啧啧,真是一把贱骨头。”依徕卡小声跟侍女说笑道。
只见艾蕊萨狞笑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寒光凌冽的长针,“噗呲”一声往墨菲斯托腰间的软肉上刺去。
“啊!痛…不要…”刚才还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墨菲斯托猝不及防被刺中哀嚎出声。
艾蕊萨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反而笑得越发兴奋,连扎了几十下,墨菲斯托痛苦却实在销魂的哀嚎声回荡在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