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带着太子妃认真承诺:“师父,我和观音婢一定时时警惕。”
奚名茗欣慰,手抚过精雕细琢的三台石栏杆,她目视远方,“无论何时,治理天下总归要以民为本。”
观音婢若有所思,李世民直白问,“师父意指门阀世家?”
影响朝廷以民为本,只剩门阀世家。南方有李靖在,林士弘不足为虑,彻底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奚名茗微微颔首。
李世民直言不讳道:“门阀世家犹如王朝附骨之疽,就像……”他估计想说山东士族,太子想起师父一贯要求他谨言慎行,话到嘴边拐了弯。
只听太子道:“……我家。我说的是唐国公府。”
奚名茗顿足,注视着太子半晌说不出话,你还不如说山东士族。
李世民咧嘴一笑,“师父,铜活字印刷术和新的造纸术要公告天下了吗?国家图书馆要开始建了吗?什么时候推行科考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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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曾给内阁大臣们讲科举,从规避学问垄断到严防弄虚作假,思虑之全面,满朝大臣无人企及。
严谨到无需做增减的完整策略。
薛伯褒忍不住当廷抱怨,陛下太过深谋远虑,显得满朝的文臣武将像废物。
魏徵勃然大怒,回怼道既然自认废物,那就好好当差,别一天天的指望陛下给衮衮诸公收拾烂摊子。
当时正值太子遭刺杀,薛家终于忍不住传出话来,真正大夏皇族是“河东薛”。
陛下没有驳斥。
私下召集重臣,认真解释身份,也承诺退位之后才会正式祭拜父母。
把一众大臣听得集体泪洒衣襟。
魏徵自此见不得薛伯褒和陛下稍作亲近。他认定薛家无能,连累陛下被掳西域十余载;嫌弃薛伯褒辖制不住族人,实在废物。
对当世人而言,逼陛下为朝廷安稳不拜父母,既残忍且不人道。
这导致辅公祏骂皇帝陛下,奚名茗还没如何,满朝文武像是被人问候了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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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做好活字印刷术和造纸术的推广,再收集天下图书,斟酌之后加以刊印。至少需花十年之功,朝廷方能依靠科举取士。”
李世民皱眉,“恐怕世家士族不止不配合,反会横加干涉。”
世家不缺聪明人,朝廷此举意欲为何,想明白不难。当今天下,释经权在世家。
奚名茗轻描淡写:“没人问他们意愿。”
李世民点头,他决定到时候由他这个太子牵头,否则谁来做也容易落不下好。
等等,反应过来的李世民惊喜问,“师父,张树这是迷途知返啦?”
师父从来不是嗜杀之人,《贞观律》颁布天下,朝廷更不可随意诛杀。要对世家动手,必须得有确凿证据。
试问新朝谁最了解世家?
那只能是从前朝就一直和世家做生意的张树啊。
难怪王心一早早上报此人不妥,师父却一直隐忍不发,对外一直表现出对张树无上的包容与信任。
奚名茗感叹:“子陵心软,不忍为边城军立下汗马功劳之人,毁于阴私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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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魏晋南北朝,那可谓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仅仅相隔一个寿命不足四十年的隋朝,边民张树娶妻博陵崔氏,纳出身荥阳郑氏的旁支女为妾。
别管张树妻子是不是真正出身崔氏,有此名头,此女便身价倍增,可配王侯。
世家抛却脸面联姻,开始图谋的是边城的瓷器、琉璃、糖和精盐等稀罕物什。
以世家逻辑,这些东西正该为他们所有,方能体现价值。
经过长时间接触试探,最后简直晴天霹雳——张树只管商队,对制造半分不清楚。
最简单的调货,也不归此人管。
制造环节拆分得稀碎,保密程序复杂,严密程度胜过千年世家,关键处无不重兵把守。
没等世家翻脸,奚名茗声势大涨,一口气占据七郡之地。后面的发展越发目不暇接,小小女子登基称帝,一举夺得大半江山。
张树不仅没被世家背刺,反而越发成为各地座上宾。
徐子陵接替宋鲁之时,王心一已然查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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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笑:“子陵心软,师父难道不心软?”
张树能有机会将功补过,也是师父愿意放他一马。
奚名茗清冷道:“他是自救。如果《贞观律》颁布之前,他没能自首,自然也就失去了赎罪的机会。”
自首之后再受贿,那便是奉旨调查,只需一一记录在案。这也是张树有机会与王心一汇合,两方一起在豫章郡活动的原因。
奚名茗向来不屑杀鸡给猴看,她一贯杀猴警告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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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豫章郡不远的江陵。
经历一年多相处,天策府的精兵悍将们无不对李大总管心服口服。
这就导致某特殊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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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朝廷,多数人对唐国公那是轻不得重不得,既怕走近得罪皇帝,更怕太远太子怪罪。
李孝恭不一样。
唐国公以前不怎么喜欢他,可也没有对不起他。
作为晚辈,得了陛下赏赐,自然孝敬一二啦。可政务不等人,消化萧梁四十余州府地盘需要李孝恭配合。
年礼送出有些迟。
贞观二年新年已过,李孝恭给他堂叔的年礼方抵达洛阳。
李孝恭还顺道写信劝解卸任的皇帝,里面有话翻译过来大致意思是——李靖超级凶残。大夏皇帝只要手握李靖,仅此一人在,李唐无法一统中原。
言下之意,大夏现在可是咱堂弟做太子,你还能做唐国公,咱们陇西李氏多牛批。
看看独孤家和宇文家,和大夏皇帝作对没好下场。堂叔您知足吧,可千万别搞事啊。
侄子真认为他好心好意。
李孝恭很敏锐,他察觉到大夏皇帝正磨刀霍霍,只是不知道这一刀会砍向何方。
他怕堂叔搞事连累太子堂弟。
李渊呢?
唐国公没了和他一起玩女人的裴寂陪伴,严格来说,他能带到洛阳的女人没几个,更不可能有人再给他送女人。
心情本就抑郁的李渊见到堂侄信函,一口心头血喷出,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李孝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