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暖前一日累坏了,直睡到巳正方才醒来。
缓缓睁开眼,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嫁给幽王,成为他的妻?
她激动又伤心!
这一世幸福来得如此迅疾,令她如在梦中,不敢置信。
想起上一世的惨烈,她又忍不住伤心。
帛书听到响动,立刻像小鸟般飞了进来,满眼都是喜色地禀报。
“夫人,老爷回来了。”
姜殊暖一怔,赶紧收起泪意,这才侧过身,愣愣地问,“哪个老爷?”
帛书跺了跺脚,止不住地激动,声音高了三分,“咱们姜府的老爷回来了。”
姜殊暖倏地坐起身,惊喜道,“是父亲?”
帛书激动得连连点头,姜殊暖闻言,欢喜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快,扶我起来,赶紧梳妆。”
一通忙活,姜殊暖终于穿戴一新,等不及用膳,忙不迭地站起身,向外走去,没走出几步,便听到下人禀报。
“夫人,王爷来了。”
姜殊暖一喜,加快步伐迎了上去。
远远的,一道苍老却神采飞扬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的眼前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急得她赶紧用帕子按着眼角。
刚刚放下帕子,那道思念已久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父亲,”姜殊暖哽着声,伤心不已。
两世,这是头一次再见父亲,怎不叫她悲从中来。
前世,若她和年儿身死的消息,传到父亲耳里,他一定十分伤心吧。
是她的错,放弃了利刃,只想委曲求全,枉顾了父亲当年的叮嘱,没有及时离开侯府。
脑海里又回想到二皇子登基后,侯爷一脚踹开了草堂的门,狞笑着叫人抓住她、年儿、嬷嬷、帛书,命下人往他们嘴里灌毒药的情景。
那种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痛死在眼前的悲愤,比毒药入肚后的肝肠寸断,更令人痛苦不堪。
所以不论再来几次,她都必须让侯府付出代价,永世不得好.死!
嬷嬷和帛书也迎了上来,跪下磕头,“请老爷安!”
姜尚德也激动得抹泪,“快起,快起,咱们家不兴下跪磕头这一套。”
说完,唇角特意撇了撇幽王。
嬷嬷和帛书站起身,有些尴尬地瞥了眼幽王,见幽王神态淡然,悬着心放了下来。
“父亲,进屋说话。”姜殊暖拉着他便往里走。
没一会儿功夫,又是帕子,又是六安瓜片,又是茶点,一道一道递上来,看得姜尚德眼花缭乱,喝喝茶罢了,要这么复杂吗?
他心里憋得难受,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了出来。
“暖暖,喝个茶那么多道道,你这一天下来,得有多累?”
姜殊暖端着茶碗的手一顿,尴尬地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暗示他幽王还在呢,让他少说几句。
谁料,姜老爷没有说话,幽王倒是开口了。
“她习惯了!她是王妃,以后都是这个排场。”
姜殊暖大急,害怕父亲听了这话要火,刚想开口说几句安抚父亲。
姜老爷已经连连点头,“王妃好啊,王妃好!矜贵!的确得讲究排场!”
此话一出,姜殊暖、嬷嬷、帛书都愣住,幽王给姜老爷吃了什么迷魂汤?
怎么幽王说一句话,比她们十句都管用?
其实,姜老爷哪是听幽王的话,他只是对于女儿能嫁给幽王这件事,感到满意。
来的路上,他还在想,万一幽王不肯娶女儿,他该使出些什么绝招,给他点颜色瞧瞧?
进城时,他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说皇上宣旨了,将护国夫人,他的宝贝女儿赐婚给幽王成了王妃。
他顿时心花怒放,这才有了敲门不应,索性翻墙入王府,四处宣扬说自己是幽王岳丈的一幕。
姜尚德回京的事,一下子便在王府传开了。
太妃也听说了此事,她避开众人,留陈惠妍单独说话。
“妍儿,哀家现在不方便,你抽空打探一下,姜家老爷到底怎么回事,他的突然失踪和突然出现,不会没有原因。”
陈惠妍点头称是,“姑母放心,我正有此意,若有消息,我第一时间禀报您。
日后,妍儿就是您的眼睛和耳朵。”
待陈惠妍告退,太妃斜靠在大迎枕上,脸色阴沉,思绪翻飞。
阿秦用不得了,哪怕她伤好了以后,也只能养着了,幽王已经盯上她了。
她手上的几条线,都得有人接手,可安排谁呢?
幽王在她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睛,明的有柳嬷嬷,暗的或许还有,怡菲院的人她都不敢用了。
昨晚,她试探了陈惠妍,这个侄女如今倒是乖觉,也幸好赏莲会时,她心生一计,用英国公四姑娘,代替了陈惠妍。
陈惠妍来王府小住,一向规矩行事,幽王对她应该防备不深。
只要多加小心,应该能够听到有用的信息。
姜殊暖,你以为有了圣旨,便是想当然的幽王妃?
哼,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哀家不信,你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好!
想到这里,太妃不由地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她的笑容倏然消失,直起了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还是忽略了关键点。
幽王不是好糊弄的,哪怕有过一夜恩宠,若没有他的允许,姜氏根本不可能接近得了他。
到底什么让幽王接受了姜氏,还恩宠有加?难道真的只是一夜生情?
不,不对!
幽王如此冷酷无情的人,一般女子别说爬床,就是离得近些,都会引起幽王反感,休想接近他分毫。
出了事也不会得他半分怜惜,英国公四姑娘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太妃不禁懊恼,她忽略了,她只看到幽王对姜氏的迷恋,却忽略了根本原因。
原先,她以为只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幽王对姜氏不过是新鲜感,过不了多久,便会丢开手去。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幽王对姜氏的宠爱,像极了先帝对贵妃的深情。
先帝!天哪!
太妃捂住自己的嘴,险些叫出声来。
年儿,不像幽王,也不像姜氏。
那个小杂种的长相迷惑了她,让她放松了警惕,她在心中默默想象着年儿成年后的模样,竟与先帝的长相重合了起来。
没错,年儿像极了先帝,如果她没有猜错,年儿就是幽王的种,是他的亲生儿子。
那么,六年前为幽王解毒的女人就是姜氏!!!
六年前,正好是姜氏嫁入定远侯府的日子。
看来,没错了!
让姜氏婚前失贞的奸夫,就是幽王。
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啊!婚前失贞、生下奸生子、和离离府、送前夫家流放,这等污点都没能阻止陛下赐婚姜氏与幽王。
那么,问题是,姜氏知道此事吗?
六年前的事,就是插在姜氏心上的一把刀,让她痛苦了整整六年,还害得亲生儿子被人骂奸生子。
没有经历过,永远不知道多痛!
她知道,她知道当年的姜氏定然痛不欲生。
姜氏就这么容易原谅幽王了?
不,不会的!
幽王定然瞒着六年前的真相!
太妃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真正的笑容。
姜氏,哀家很期待,当你知道六年前的真相时,会有怎样的表现?
幽王,你不敢出的牌,哀家会替你出,千万别太感谢哀家。
太妃敛去笑意,目露凶光!
姜氏,必须死!
当晚,她吩咐柳嬷嬷给她燃一炷安眠香。
“就在妆奁盒底部,那里有个木盒子。”
“是!”柳嬷嬷一边点上香,一边偷偷藏起一小截。
夜来人静,香烟袅袅,不多会儿,一个黑衣人推窗而入,恭敬地跪地,尖着嗓子问。
“娘娘,有何吩咐?”
“告诉他,追查姜殊暖,务必精细到日常小事。
另外,哀家要知道陈惠娇的近况。”